“她现在是我的丫鬟了。”

“哦?怎么就成了你的丫鬟了?”

“我听父亲说,是祖母把她安排在我院子里,我也问过她了,她说她现在无父无母,卖身给候府,候府也不缺丫鬟,刚好我们一家人回来,家里正是缺人的时候,就来了我们家,祖母见她与我年纪相当,就给了我。”

“他们母子三人之前在候府门前信口雌黄,栽赃污蔑,你可还记得?”

“自然是记得的,我也问过她了,她说岑二伯不是她的父亲,也承认那是她母亲栽赃污蔑之言,她说她知道错了,二伯母能不能不要再计较了?”

“果真如此?”

“那还能有假?要不我把她带到二伯母面前来当面认错可好?”

“那倒不必了。”

此时程氏心中也有些气愤,黄祀岑把人藏到一个孩子身边,自己也不好跟个孩子发作。既然进了黄府,黄府管事的必定知道孩子的来头,这样的身份,能不让刘氏知道?候爷不点头,那刘氏也不可能敢接,说白了就是黄家一家人都护着两个野种,她要是还不收手,怕是要把整个黄家都得罪了,倒不如装聋作哑,此事就此揭过。

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黄家的少爷小姐们都来了琼华楼,一家子的孩子们聚在一起,又叫了些茶点,玩了会簸钱,这才纷纷起身回家。

黄祀元在小书房里秉烛夜读,见女儿抱了坛酒回来,奇道:“出去逛个花灯,怎么想着给我买酒了?”

“不是买的,猜灯谜送的。”

“哦?你还有这样的本事?”黄祀元接过来,打开闻了闻酒香馥郁,顿时就来了兴致:“女儿红?”又摇了摇头道:“这个香味,少说也有二十年以上。”

黄玉馨笑道:“三十年的女儿红。”

黄祀元得意道:“那我还是没猜错嘛!”他忙把摊了一桌子的书卷收起来,又道:“你去找个杯子来,我倒是想偿偿看,这三十年的女儿红是个什么味道。”…

黄玉馨又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个白玉杯:“早就替您拿来了。”

黄祀元呵呵笑道:“还是你了解为父。”

黄祀元没什么酒量,几杯下肚,就有些微熏,他端了酒杯,推开窗户,窗檐上方挂着一轮圆月,他感慨道:“当年在滁州,我躺在病床上不能起身,你娘怕我闷,打开窗子,也是这样的圆月,你猜爹爹当时心里在想什么?”

黄玉馨还记得,小的时候,父亲常挂在嘴边的,是他那可怜的姨娘阮氏。他每回喝了酒,也总爱提起阮姨娘。

父亲是庶子,刘氏又是个刻薄的,故意不给银子他买笔墨,父亲找到祖父那里,刘氏倒打一耙,说他把银子拿去喝了花酒,害得祖父把父亲一顿好打,阮姨娘那点体已银子根本不够贴补,只能每日里熬夜绣花偷偷拿去卖了换银子供他买笔墨,常常把双眼熬得通红。父亲总说,他当年那么努力用功读书,就是怕负了姨娘那番苦心。

今日是上元节,提起姨娘怕父亲伤心,黄玉馨故意道:“爹爹莫不是见那圆月如炊饼,想吃炊饼了?”

黄祀元转身又替自己倒了杯酒:“你是那民间话本看多了,好好一个姑娘家的,变得这般粗俗!”

“哪有父亲这么说女儿的?”黄玉馨佯装不高兴。

黄祀元道:“想你出生时,爹爹是真高兴啊!我当父亲了!我也学着人家,买了二十坛女儿红,就埋在咱们原来的住的那个院子里,只等你出嫁的时候,再挖出来待客。”

黄玉馨心中一痛,怪不得离开滁州时,父亲没有卖了那个他们一家曾经住过的小院子。她又想起上一世,她跟着颜峻私奔,父亲在大雨夜里骑着马追过来,父亲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马骑得不好,歪在马背上抱着马脖子,怒吼着,那时若不是下着雨,他一定是泪流满面。

黄祀元放下酒杯:“怎么了这是?怎么好好的突然就哭了?”

黄玉馨拿手背擦了眼泪:“我哪有哭啊,是窗外的风吹来的砂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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