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夕想起那天从宫里回去后,素音告诉过她,燕王李飞麟是皇帝最小的儿子,排第七,母亲是南诏公主,有南诏第一美人之称,因身份尊贵,又是皇帝登基后才纳的,当年颇得宠,连带这个小儿子也甚得皇帝欢心。可惜红颜薄命,这位南诏公主在李飞麟四岁时因难产而死,此后李飞麟一直由皇后抚养。

皇后的两个亲儿子表面和睦,背后却狗咬狗斗个你死我活,李飞麟许是为了避嫌,许是不屑,和两个哥哥都不亲,倒是和叔叔李谏玩得来。李谏深得皇帝信任,统领南衙十六卫,负责整个皇城内外的保卫,李飞麟则在十六卫的右骁卫任上将军,算是李谏的部下。

与李谏斯文端方的跽坐截然不同,李飞麟坐得大马金刀,从案上拈了个葡萄往嘴里一扔,低声对李谏道:“我才下值,刚跑去向父皇讨了个差事,从甘露宫直接过来的。”

李谏略微诧异,这小子何时这么积极了?“是何好差事?”

李飞麟笑嘻嘻地道:“一会你就知道了。”

两人正说着,帝后的仪仗到了,与帝后一起进殿的,还有裴太妃以及太子夫妇,殿中众人皆跪下接驾,高呼万岁。

皇帝心情极好,携着皇后施施然落座,朗声道:“今儿是贺靖王新婚之喜,众卿不必拘谨,一会尽情畅饮,谁案上的酒若有剩的,朕必定重罚。”

帝后的御席在玉阶之上,步云夕抬头望去,原以为当皇帝的,都是老态龙钟须发全白的老者,没想到不是,皇帝年纪不到五十,腰杆笔挺,蓄着短须,国字脸,长眉入鬓,双目深邃有神,丝毫不显老态。

皇后今天盛装出席,凤冠霞帔,脸上施了脂粉,眉间一点绯红花钿,鹅黄色的凤袍让她瘦削单薄的身材略显丰满了些,若不是与裴太妃同时出现,皇后的艳光足够引人瞩目。

裴太妃因身份的缘故,尽管是出席如此隆重的场合,装扮并不张扬,紫蓝色散枝花曳地裙,披一淡黄花鸟纹夹缬帔子,黛眉似烟,双眸如星,朱唇未点却胜点,端庄雍雅中透着些不经意的妩媚。有些风华,即便刻意收敛也掩盖不住。

“靖王妃何在?”皇帝忽然开口,把步云夕吓了一跳。

一旁李谏已把手递到她面前,步云夕心里有点打鼓,素音跪在她身后替她整理裙裾,轻声提醒道:“不必紧张,按我教的做便可。”

步云夕无奈把手递给李谏,在他的轻扶下起身走到殿中。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李谏握住她的一瞬间,他的指腹似乎在她虎口处摩挲了一下。

两人来到玉阶下,齐向皇帝跪拜。步云夕谨记素音教的,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平身。”皇帝默默打量了一下步云夕,见她容貌出众,落落大方行止有礼,很是满意,侧头朝裴太妃道:“才子佳人,太妃好眼光。”

裴太妃朝皇帝颔首一笑,看向步云夕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暖意。

李谏和步云夕重新落座,皇帝似颇为感慨,又道:“易之,朕所有手足之中,唯你年纪最小,性情也最温驯内敛,受了委屈从不声张,朕记得你七岁那年,与其它宗室弟子一起上宫学,太傅向先帝告状,说你一到晌午不是犯困便是走神,连笔都握不住,先帝很生气,宣你诘问,你却一声不吭,先帝于是罚你跪到知错为止,结果你才跪了一柱香不到便晕倒了,太医一看,说是饿的。原来那些宗室弟子每到晌午歇息时便把你的膳食藏起来或扔掉,让你一直饿肚子,你却宁愿哑忍也不愿声张。这些年朕一直担心对你照顾不周,愧对先帝,如今你总算长大成人,也终于成亲了,朕……可以放心了。”

李谏道:“臣弟惭愧,从小到大都让皇上操心,臣弟时常告诫自己,务必勤慎恭肃,以报皇恩,然这些年一事无成,实在愧对皇上厚爱。”

“你有这番心思,朕便老怀安慰了。如今成亲了,以后多孝顺你母妃,莫让她担忧才是。”皇帝一脸的慈爱,又道:“裴家镇守肃州上百年,朕听闻裴家的儿郎三岁能上马,五岁能张弓,满了十二岁便要进军营,十五岁须上阵杀敌,个个都是铁铮铮的汉子,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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