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霁雪在守着孟临江。
他气海翻涌不顺这才忽然晕倒夏桑依诊断多半是因幻境所困导致,但并无大碍,稍作休息就会醒来。
常瑶站在门前没有进去屋有梨花木屏风薄纱绘面,金线牵绣出一副百花盛景。这寂寥冷沉的大殿和房屋也就看看屏风上的花枝春色。
除去昏迷不醒的孟临江此时屋前只有他们二人。
云山君绕过屏风走出时问她:“你看见了什么?”
周边无人,常瑶光明正大地看他,弱声回:“……我在幻境里看见了我哥哥。”
“我问的不是幻境。”宋霁雪不急不缓道“你比临江更早醒来如果还要撒谎,建议你想清楚再开口。”
常瑶抿唇。
宋霁雪的敏锐远超她所想,这十年来他的修为境界增长到何种程度是常瑶没能料算到的。
他虽然瞎着看不见,却能肯定与他对剑的人并非九尾天狐。
宋霁雪问过于野跟任泓他们都说看见九尾天狐嘴里叼着一把剑走的。
十年前渡劫那日属于常瑶的妖气与今日九尾天狐的妖气并不相同。
破赤心剑招的人不是常瑶就是绝世天才。
二者必有其一。
无论哪一个宋霁雪都不会放过。
更别说白日他身边刚出现一个与常瑶相似的女人晚上就又是幻境困他又是大妖现身等等过分巧合会让人生疑。
再加上少女说话的语调也惊人的相似几次都让宋霁雪以为真的是常瑶。
那些微妙的、来自心底最深处无法被大脑欺骗的熟悉反应让宋霁雪难以忽视。
“我、我确实比孟哥哥先从幻境清醒随后便看见云山君的心剑阵与天上大妖九尾狐。”常瑶认真道,“知道大事不好,我就立马去找孟哥哥,然后在他身边看着,直到孟哥哥忽然晕倒才叫来云山君。”
宋霁雪神色漠然。
听这无比相似的嗓音和语调一口一个孟哥哥,对云山君来说是种折磨。
常瑶还在演,她担忧道:“云山君,请问孟哥哥还好吗?”
宋霁雪:“他今年十八,不是你哥哥。”
“我今年十六。”常瑶欺负他瞎了“理应叫他一声哥哥。”
宋霁雪没法。
他这会确实看不出眼前少女到底十六还是十八。
“临江说你天赋异禀,似乎是真的。”宋霁雪站在原地没动,任由屋外凉凉夜风拂面撩起衣袂与发,“毕竟你只看一眼便知道那是心剑阵。”
话里带点轻嘲的笑意。
常瑶装傻充愣:“心剑阵太过有名,我师尊还在世也常跟我提起,而云山君本尊就在我眼前,这才会第一眼便认为那就是心剑阵。”
虽然表现的易受惊无措害羞,脑子却挺好。
喜欢装乖扮弱。这也跟当年那个骗他的女人一模一样。
“会用剑吗?”宋霁雪说这话时骨节分明的五指已握住稚鬼剑柄,出鞘声起时常瑶说,“不会。”
一点剑刃光芒微闪,常瑶紧盯稚鬼。
之前山崖一战似乎并未见血。
此时稚鬼剑上戾气只增不减,全靠云山君以更强势的力量压制着。
宋霁雪握着剑柄的却并未松开,他声调散漫道:“你师父没教过你?”
“我师父并非剑修,对剑术一道也没有研究。”常瑶有点捉摸不透他想干嘛,跟一个无门无派境界低微的小散修比剑?那也太欺负人了吧!
“是么?”宋霁雪低笑声。
上一刻还俊雅疏懒,下一瞬就凶如厉鬼,长剑出鞘杀伐之声响彻这四方庭院,常瑶只来得及惊呼声“云山君”,眼里瞧着宋霁雪斩出的赤心剑招已明白他在怀疑自己,于是并未躲闪,硬是毫无防备地接下这一剑。
赤心是杀招。
宋霁雪虽在最后一刻斩偏了些,常瑶仍旧被剑势击飞重伤摔倒在庭院白沙地,唇角血色妖冶。
于野与任泓感应到杀招时立马瞬影进来,落后一步的师天颢见倒地的常瑶脸色一沉。
“云山君……”常瑶艰难撑起半个身子,捂着淌血嘴角,面容痛苦又茫然地问他,“我是……做错什么了吗?”
师天颢:“……”
妹妹好演技。
于野瞥了眼任泓,无声责备你不是说他不会砍人的吗?我就说吧!放人进去小心被砍!
任泓哎呀叫着上前在常瑶伤处虚点,为她稳住灵息不被激荡剑势进一步波及,一边跟宋霁雪说:“阿雪你这就让我为难了呀,这姑娘跟瑶妹不一样,她有灵脉的。哪怕容貌相似,但瑶妹是瑶妹,她是她呀,虽然瑶妹很过分没心没肺抛下我们,但我们也不能迁怒无辜的人是不是?”
站在门前握剑的宋霁雪不由听笑了。
那笑声低低沉沉又带点冷嘲,还有点疯。
世人都知云山夫人常瑶没有灵脉,因此前几次假扮她的人为求逼真也都没有灵脉。
偏偏这名叫晋柔的少女有。
因为有灵脉,才能破赤心剑招。
“你说得没错。”宋霁雪收起稚鬼,迈步走向常瑶,在另外人复杂目光下弯腰把她抱起,“这是我跟她两个人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关。”
“霁雪。”“云山君。”
于野跟师天颢同时开口,宋霁雪却道:“叫夏桑依再来一趟。”
他抱着人往大殿后方禁地走去,其他人难以跟上。
常瑶演得逼真,说完那话就伤重晕过去,也不知自己会被宋霁雪抱入怀,更不知会被带入上云峰禁地。过重重清幽竹林,石灯散落各处形成巧妙阵法,让擅闯者难以找到正确位置。
通往依山而建的竹屋群下是大片樱花林,此时开得正艳,夜风一过便带起花雨阵阵。
屋前水流清澈,好几座竹制水车缓缓转动,卷了几片落花。
常瑶若是醒着看见这些必然会惊叹,原来上云峰还有她熟悉的地方存在。
这禁地独山居仍旧是当年模样。
一丝未改。
夏桑依匆忙赶到时只见云山君抱着人站在竹屋门前,少女半个身子都被他遮掩,环抱的姿态小心翼翼又充满独占欲,蒙上黑布的双眼遮掩了太多情绪,让人遗憾又好奇。
不管过多久,只要是与常瑶有关的事,宋霁雪就会有不同程度的失控,变得难以捉摸,这事他身边关系较好的人都已察觉。
“先将她放下吧。”夏桑依叹道。
云山君一言不发,随她进屋后才把怀人放下。
“还好打偏了,剑势卸了一半,伤不及心灵二脉,却也得养上一月才能完全恢复。”夏桑依柔声说道。
宋霁雪问:“她还有别的伤吗?”
“这倒没有。”
“灵脉完好无损?”
“完好无损。”夏桑依猜到他的意思,肯定道,“没有过任何断裂或是残缺,与她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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