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仪将将转回眼,就瞥见了不远处的明黄身影。

萧衍看见顾仪裹着一袭檀色绸缎斗篷快步而来,额角的碎发犹带水雾,是刚从温泉池子里出来。

可方才,她驻足停步,是在看齐闯?

“参见陛下!”

顾仪蹲福半刻,却不听皇帝叫起。

她稍稍抬眉,才听萧衍,说:“平身。”

顾仪看他身后跟着一串宫人,“陛下,是出来散步吗?臣妾看山中已有枫叶红了,这景甚美!”

萧衍却说:“朕是要去落霞殿瞧瞧宫婕妤。”

顾仪笑说:“陛下仁厚,宫姐姐昨日摔了一跤,陛下体谅,去看看宫姐姐,她肯定高兴!”关键是你还能看见女主角!

萧衍却再不看她,抬脚就走。

走了几步,心想,她虽面露微笑,可分明是在讥讽宫婕妤昨日御前失仪。

他暗笑一声。

宫婕妤听先行一步的宫人传报,皇帝半刻后要来落霞殿,立刻吩咐春芽,“快,将我的宝珠步摇拿来!”

春芽立刻去办,又捧来了几盒胭脂,“婕妤,莫不试一试这妃色香膏?”

宫婕妤接过,轻点唇珠,“颜色果是艳丽。”

她望了一眼铜镜,看到了身后来人。

宫婕妤转身笑道:“阿婉来得正好。”

赵婉看殿中宫人行事,已是明白了过来,“恭喜婕妤。”

宫婕妤淡笑,“今日你就留在殿中伺候茶水。”

赵婉心中微颤,蹲福道:“奴婢遵命。”

半刻之后,萧衍迈步进入落霞殿。

宫婕妤鹅颈低垂,“陛下金安。”头上的步摇轻晃。

“平身。”他撩袍落座,问,“婕妤昨日受惊了,今日可好些了?”

宫婕妤面露尴尬,“臣妾实在惶恐,昨日失仪,还望陛下饶恕!”

萧衍:“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婕妤不必惶恐。”

赵婉拖着茶盘走到萧衍身旁,心跳愈快,她屏住过于急促的呼吸,开口脆生生道:“陛下请用茶。”

萧衍目光自她脸上扫过,“你是昨日的那个宫婢?”

赵婉放下茶盏,跪拜道:“回皇上,正是奴婢。”

萧衍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脚踝,见罗袜下似乎仍旧缠了一圈白纱,“起来罢,你有功。”他回身看向高贵,“赏她五十两。”

赵婉拜谢:“阿婉谢过陛下隆恩。”

萧衍细看她一眼,想起了旧事,挑眉道:“朕是否曾在秀怡殿见过你?当日,有个宫婢曾给顾贵人送锦缎,也是你?”

宫婕妤注意到了这个“也”字,淡笑道:“陛下还在何处见过阿婉?”

赵婉心中一沉,叩拜道:“回禀陛下,婕妤,奴婢确是曾在浣衣局当值,曾给顾贵人送过锦缎,当夜大雨,顾贵人怜惜奴婢,赐给奴婢新衣,奴婢曾有幸在秀怡殿西偏殿中见过陛下。后来……在桃园之中,奴婢无意冲撞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说罢,她以额贴地。

萧衍看她乌漆漆的头顶,琉璃眼眸光微转,“当日中秋宫宴后,也是你……为朕送来的醒酒汤?”

赵婉嗫嚅:“确是奴婢。”

萧衍心中冷笑,“你既是有功,将功抵过,起来罢。”

宫婕妤捏着一方绣帕,轻笑了两声,“看来,阿婉倒是与陛下很有些机缘。”

赵婉猜不透宫婕妤的心思,脸上微微一白,垂首而立。

萧衍顿觉无趣。他饮过茶,起身道:“朕还有政务,婕妤好生将养罢。”

宫婕妤嘴唇微动,陛下,这么快就要走,不留下用膳了么?

她刚想开口,却听天边忽然滚过一声惊雷,轰隆巨响。

萧衍看殿外,黑云沉沉叠叠,大雨将倾。

“走罢。赶在雨前回轩宇阁。”

宫婕妤不能再劝,她目光扫过赵婉,“阿婉,备伞,送一送陛下。”

高贵没有备伞,立刻道:“有劳姑娘。”

赵婉取了殿中的一柄鸦青油纸伞,跟着皇帝一行,往殿外而去。

刚走出殿外,豆大的雨滴成串砸下,噼里啪啦落了满地。

赵婉撑开纸伞,快步跟上萧衍,擎住手中油纸伞,替他挡雨。

雨势愈疾,大风卷地而起,雨丝斜刮,吹打人面。

赵婉见萧衍前襟已是沾上了雨滴,嗫嚅道:“陛下……恕罪,是奴婢愚钝。”

萧衍回身看了她一眼,见她全身沐浴雨中,细雨如织,汇作小股,顺着脸颊不断滑落,宛如落汤鸡。

他看了一眼前面的楼阁。

“去寻雪殿避雨。”说罢,脚步愈快。

赵婉拖着伤足,勉力跟上。

高贵公公疾步先行到寻雪殿,宣道:“皇上驾到。”

寻雪殿中,桃夹正在给顾仪擦头发,闻言一顿,“贵人,快,奴婢给贵人梳髻。”

顾仪看了一眼窗外雨影,“来不及了。”

她起身拿了殿中一把油纸伞,往外走。

一眼就看见萧衍阔步而来,头上已有身后宫婢撑起的油纸伞。

她定睛一看,执伞之人正是赵婉!

难怪,她就说,为何突然之间雨下得这么大!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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