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黎曼青冲他弯了弯腰。
“姐姐好。”陈晨甜甜地打招呼。
这是陆屿五分钟前叮嘱他的。他的人设是个人畜无害、青春的美术生。
“我叫陈晨。”
“黎曼青。”
“姐姐进屋吧,外头冷。”
黎曼青换上了他准备好的拖鞋,一边说:“今天不是很冷,出太阳了。”
目光自然地往客厅挪去。陆屿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穿着一件艾绿色的毛衣,不知是不是年数有点久了,领口松垮垂落,露出他的半截锁骨,白得不像话。
黎曼青发觉他偏爱低饱和的颜色,远远看去有画中远山的朦胧感。
餐桌的一面紧贴着墙,还有一面被叠高的柜子堵住了,只剩下两面可以坐人。
陆屿坐的那面边上还摆着一张空椅,紧挨着。陈晨习惯性地坐到了另一面,于是那张空椅自然就成了黎曼青的。
三人都落座后就陷入了沉默,陈晨找准时机打破尴尬。
“姐姐,你是画家是吗?”
“不算吧,我就是个网络画手,也不是科班出身的。我大概只能教你如何在网络上接到稿,其他肯定是不如美院教得好的。”
陈晨怕自己说多露出马脚,连忙开了瓶可乐往她杯子倒,“好呀好呀,我也想接稿赚点外快。我们吃完饭再说吧。”
整个吃饭过程陆屿都很安静,期间咳嗽了两次,都及时别过头朝向角落。
陈晨饶有兴致地含着筷子看他咳,半点没有担心的意思,反倒是有着看戏的快感。
“你的咳嗽还没好?吃药了吗?”黎曼青问。
陆屿摇了摇头,“就是转季着凉了,过段时间它自己就会好了。”
听他这么说,黎曼青搓了搓手臂,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房子比室外还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房子墙里空心的原因,阴森森的。外头这么明亮的太阳,客厅也得开灯才足够亮。
一顿饭下来,黎曼青时不时被自己脚边的石膏吸引。它引在桌下的暗处,看上去像个白色的蝉蛹,等待着里面的生命破茧而出。
期间她拘束得没吃几口,虽然饭菜很合她的口味。
清了清嗓子,她问:“陈晨,你这碗土豆排骨有食谱吗?我想试着学一学。”
“这……”陈晨的筷子戳在牙上,不知所措地抬起眼和陆屿对视了几秒,“我也是和网上学的,不记得在哪看的了。”
“喔这样,没事。”
吃过饭黎曼青坐在沙发上和陈晨聊画画、接稿相关的事。聊久了她发觉陈晨根本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想接稿赚生活费”,他对这件事压根没有兴趣和基本的了解。也就没有再聊下去了。
就在她打算离开时,一位不速之客杀到了门外。
中年发福的身材,酒红色的短卷发,一身花花绿绿,站在狭窄的楼道里却有顶天立地的气势。黎曼青差点以为是老电影里的包租婆走进现实了。
“上个月就让你们赶快搬走了!怎么什么东西都还没搬,这套房子要给我儿子结婚当婚房的!不租给你们了。”她说话时鼻孔明显外扩,像是故意用粗暴的语气吓唬她的租客。
陆屿靠着墙往前蹦跳挪了几步,“徐太太,我们暂时还没找到房子,可不可以再给一些时间?”
这位徐太太想都不想就说:“不能!我已经很好了,都说了可以多退你们一个月房租了,还这么拖拖拉拉,赶快搬啊,住宾馆都得搬走,别逼我赶人!”
她踩着粗跟鞋蹬蹬下楼,来如风去无踪。
让来家中做客的黎曼青看到了这一场面,两个男人似乎都有点挂不住脸面,尴尬地杵在原地,半天没有声响。她也不会不识趣地开口去问,打算立刻就走。
片刻,还是陆屿先开了口:“黎曼青,等下。”
黎曼青突然意识到这是除了那天在车上以外,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从姓到名,一字一字斟酌过似的,清晰得生硬。
从背后看,他蹦跳着转移到厨房的背影有些滑稽,像是袋鼠在练习单脚跳。
“你的饭盒。”
她接过后,陆屿露出无奈的笑容,“差点就忘了还你,只怕你下次来,我们就不在这了。”
陈晨在边上叹气补充:“我倒是能住到哥们家,可屿哥一个人就更难找到合适的房子了,尤其还断了条腿,舍友不好找啊。”
断了条腿?
陆屿斜斜地看了眼陈晨,后者吐了吐舌头。
黎曼青听了,却没有如陈晨所料想的那样说帮陆屿找房子,而是平静地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对此连一个字的看法都没有。
她只是低着头看着玄关的瓷砖地面,那里倒映着他们三人的影子,半虚半实,看不真切。
“我走了。”
过了许久她才开口,声音轻飘飘的,没有实感。说的内容也与之前的对话有着明显的切割感。
人走后,陈晨纳了闷,“她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陆屿的表情却很淡,身子倾斜靠着墙,像是料到了这个展开,也没有回答陈晨的困惑。
急不得。
她可是嗅到“危险”就会逃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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