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乾之拄着杖,从书房中推移开木门,“天真!你与国公府哪里脱得了干系!”

一荣俱荣的干系,他以为郑檀已经再清楚不过了。是真没曾想,问题会率先出在他的女儿身上。

他实际也还不知道真正的原委,心里的猜测只是因为,今日一早便见到郑檀跪在门口的缘故。国公府的家教一直甚严,郑檀儿时,便是这般的,有了大的错处就被罚着在这里跪上好些时候。

是以今日一早瞧见,郑乾之便心有预料。

他淡漠着看了郑檀一眼,沉声问管家郑璜:“可知是什么样的事。为何而来总要有个因由罢。”

郑璜顿了顿,避无可避,“是郡主她昨夜杀了沈家的小侯爷,被、被好些人指认出来。老奴估摸着,应当是消息传进了宫,而后如此。”

她杀了沈邬的事,自有沈邬那头的人去指认,不论是不是他们的人指认的,她杀了人都是板上钉钉之事。所以,是谁指认的并不重要。郑檀垂眸,歉疚一点一点的攀上她的身体,环住她摇摇欲坠的心。

皇后是沈家的人,耳边风一吹,国公府便是危矣!

“父亲”

她方想出声,继续屈下膝盖跪地认错,便被郑乾之一言打断,“起来,不必跪着。”

“你,是不是应该好好同为父交代自己所做的事?”他惊讶于郑檀夸张的举动,可并不意味着,他会这样就定下结论。郑乾之有这个把握:他对自己女儿的了解,高于外人。

他的病腿已经好转许多,但没法子阻止自己的身体日渐消瘦下去。他走近了郑檀,同她站在一处,“说罢,你不能瞒着我。”人犯都还有会审的时间,他没理由不给自己女儿这个机会。

“父亲会理解檀儿么?”郑檀的女孩子性子在此时十分外露,声音轻轻的,又很是低哑,像是询问,又像是自问。

郑乾之拄着杖子,一手搭上她的肩,等着她的话。

郑檀横了心,勾出一个凄苦的笑,有些无措:“我杀了他,是因为他动了我的人。他欺负了殿下,是上月宫宴之时的事我动了您在宫中的影子,查到了此事。父亲,我、我忍不下。”

用三两句轻飘飘的话堆起来的说辞,根本就说不完一件事。陆娆受的苦楚,她都说不出,也不愿全部言说出来让人知晓。怕只怕有一日,被她本人知晓身子上的所失,再叫她受诛心之苦。

“所以,咸姳公主出宫,是你所为?”郑乾之将她的无措收进眼里,在她身侧问道。

郑檀摇头道:“非我所为。”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她还没来得及那样做。

郑乾之沉吟片刻,才道:“你该早些同为父讲,为父并不会阻你。我该同你说的,宫里的影子,早已不可用了。”

他很早之前便了解了宫中的变数,未曾去铲除里面的不忠之人,是因此前战事吃紧,顾不上去清理门户。也是他的疏忽,让他的女儿跌了跟头。

郑乾之叹了声,拄着杖,准备向外头去。

郑檀惊诧,跑着跟上去,“父亲竟早就知道了那还请父亲将我交出去,免得再生事端。”

“住口吧。圣上若是,真要让我国公府的郡主偿命,也真是白白辜负了国公府世代忠良。”他的左臂被郑檀搀扶上,走路轻松了不少,“再者,我国公府与咸姳那丫头的婚约未除,她还是国公府未曾娶进来的儿媳。那竖子敢碰咸姳那丫头,便没有将我国公府放在眼里。这朝堂上,还轮不到他沈家蠢物一手遮天!”

“我”她想到许多可能,想到了自己的被沈家摆布的下场,想到了郑乾之定会以失望的眼神看她唯独没有想到,她的父亲是自始至终同她站在一处的。

自己便好似一棵大树下的孩童,还有庇护之所可待。

相比起来,她为人女,是多少的自私自我,多少的不孝不诚郑檀百感在胸,鼻子酸涩,她甚至都不需要多言,多争辩什么,便得到了父亲的信任,这是多大的福气

前院正厅。

前来传崇帝口谕的宦官立在堂前,脊背挺的笔直,拂尘在手,作严肃之派。

宦官见郑乾之父女相扶前来,向前一步,伏地叩首行礼,“奴才见过国公爷,见过郡主。”

郑乾之也未有落座的意思,有郑檀扶着便定定站着,道了声,“起。”

那宦官起了,脸上无甚表情,就言:“今日奴才奉命前来,传皇上口谕。”

二人也作势俯首,成恭听。

“昨夜沈家小侯爷身亡于柳巷一阁中,朕听闻此事,便请郑国公进宫一解。”宦官言罢,望了郑檀一眼,眼神闪烁,“郡主亦跟随入宫,前来见朕。”

郑乾之:“臣领旨。”

“国公这便随老奴走罢,车驾已在外候着您了。”

宦官的声音尖锐刺耳,催促起人来更是恼人。郑檀侧目剜了他一计眼刀,“公公僭越了,正值年关,我父身体不便,你不该催促。”

到哪里都是皇命为首,那宦官习惯至臣子家中传旨,并无人敢同他争辩。他得了郑檀狠狠的一剜,不经出了一身冷汗,讷讷的便收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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