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元郡的秋日,多雨水。
一阵秋雨一阵凉,不少人家都换了厚被褥,添加新衣。
晌午,雨后初晴,气温稍稍回暖,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桂花香味。
街角的鸿鹄书坊,里间用来暖手的铜制燎炉旁。
身穿如洗白袍,腰挂一袋油布包裹的年轻僧人,正随意地箕坐于蒲团,捧着书卷,津津有味看着随手翻到的一篇。
“……赵吉曾在剑南县郊居住,妻子重病。一天晚上,赵吉尚未睡,忽有一白发老妇,身长仅有三寸,从灯影下走出,对赵子说:‘夫人的病只有我能治,不妨来求我。’赵吉刚直,不信鬼邪,大声呵斥。老妇大笑三声,让其别后悔。不久之后,赵夫人心痛难忍,眼看将死。赵吉无法,只好向天祷告,老妇遂又出现,凭空邀来一杯茶,灌给夫人。茶水入口,赵夫人心痛立刻好了,七日后,却有了身孕……”
……
坐着好心人的牛车,半日不到,周逸便从平沙镇来到了广元郡府。
夜马只有到晚才能召唤,周逸也不着急,便想着来广元郡府找一书坊,口述佛经,印制成册。
顺便买点生发的草药和油膏……纵然有了新的目标,可生发大业依旧不可懈怠啊。
当周逸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这家取名颇为大气的书坊后,却意外的发现,书册里竟也有志怪奇谈。
与那名身着褒衣秀士打扮同来避雨的小娘子闲聊得知,近几年来,这些志怪书籍在道上各家书坊悄然增多。
当然,多为佚名所著,或是江湖说书人的收录,和那偷香窃玉的有色刊物一样,依旧难登大雅之堂。
周逸捻起本地盛产的泛黄藤角纸,翻看着小册里的其它故事。
指尖的磨砂感,犹如捏着粗粝的黍稻,略显硌人。
不过这久违的情怀,倒是满满的啊,可惜,无法拍照发圈装个x。
“僧人也喜欢看此类书吗?”
那位小娘子不知何时又走了过来,面露好奇。
周逸没有抬头,微笑道:“僧人难道就不能看吗?”
小娘子轻声说:“倒非不能,只是阁下让某想起了一位……好友。”
她见僧人沉浸于书中,迟疑片刻,略施一礼,正要转身,耳旁响起僧人的声音。
“哦?他也是个和尚?”
小娘子噗嗤一声,掩口而笑,随后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自然不是,只不过这位仁兄也与阁下一样,喜好志怪奇谈,追逐那飘渺无踪的黄老之术。说起来,也是他因家中忽遭变故,一落千丈之后,整个人突然就变了……抱歉,是在下多嘴舌,唐突了。”
顾婷玲颇有些感触。
她也不知自己今个儿到底是怎么了,竟对一个偶然相遇的陌生僧人,说起这些事情。
适才口中的“仁兄”,自然就是那位指腹为婚的方家哥哥。
总角相识,两小无猜,后虽因父辈官职调迁,而天各一方,可她心中却始终怀着淡淡的思念。
然则世事无常,方家长辈因牵扯进京城漩涡,而被罢免了官职,沦为寻常布衣。
家中长辈因此而悔婚,她虽有些许不舍,可也能够理解长辈们的良苦用心。
一个背靠三品世家门阀,自家商号遍布天下,又在圈中颇有诗才之名的千金小姐,岂能下嫁一个无权无势的书生?
若非尚书之孙,侍郎之子,何以成良配?
到后来,听说方家哥哥放弃读书,竟然去追逐那术道修仙……这一消息,也早已在昔日与方家交好的世家中成为笑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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