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上下人心惶惶,为的,就是勤政殿议的事。
朝中一个三品大臣的府邸,被灭门了,府里上上下下一百二十三个人,连带着府里所有活物,无一生存。
都说是仇家寻仇来了,但那大臣,生平圆滑至极,从未与人有过矛盾,何况什么仇家能做到一夕之间不出半分动静灭了满门?
大理寺今日一大早就接到百姓报案,匆匆开了年封,余旭彬亲自带了人前去查探,大门打开的时候,平静如常,但每间屋子里,都有绝了气的人,每间屋子门打开时,都是惨不忍睹,上到八十老媪,下到襁褓小儿,本家家谱记录在册的,都在那儿了。
查了大半天,最终的得出的结论,是西南疆之外的木厥蛮徒所为,因为那些人的死因,都是因为腰上亦或是脖子上的弯刀致命伤,放眼整个大陆,只有木厥人善使弯刀,且这手法,也是木厥人的标志。
可这些人,究竟是如何不声不响混进京都的?
不管是大理寺,还是岐星楼,都在查,京都全城戒严,城门从早上就封住了,但那些人能混进来,在事发之前又何尝不能再逃出去?大理寺的寺狱连着禁军营,都被派出去挨家挨户的查,就是没查出半分踪迹。
辛弥进宫向梵芩禀报时,是朝臣们进宫之前。
那弯刀所致的伤口其实并不足以证明就是木厥人,若是他国暗探嫁祸也不一定,但辛弥带来的消息,坐实了木厥进犯——驻守南疆的建节军一只巡逻的小队被木厥人杀了,且木厥副首领进了南旻皇宫。
这就在明显不过了,木厥南旻联盟达成,具体有什么计划尚且不知晓,但这两件事,就是示威,向大乾示威。
人家都打上门来了,你若不还手,只会让人说你没种,梵芩知晓那些朝臣会提出让她的旗云军出征讨贼,更知晓她帝王哥哥的顾虑,在朝臣提出来的那个当口她过去勤政殿,主动提出率军出征,比在后宫里跟他说来的更为有效。
勤政殿的梵擎,是帝王,来了后宫的梵擎,更多的是家人,面对肱骨大臣的帝王比面对家人更能为国家考虑。
事实证明,也确实是这样的。
眼下梵芩最放不下的,是依旧沉睡的皇太后。
她本想将辛瑜继续放在自己母后身边,可想到辛瑜对梵擎来说能发挥的作用更大,纪女官年龄稍大了些,再奔波也难为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辛瑜放到梵擎身边。
辛瑜自然应下,对她来说,从一开始,她的命就是梵芩的了,无论去哪,无论要她干什么,哪怕去死,她也没有怨言,何况,是将自己安排在了这么重要的一个位置上。
“主子之言,属下记下了,定会好好协助陛下,”辛瑜在座上对着梵芩一抱拳,低着头郑重其事的道。
“伤养好了再去,先回去歇着吧,”梵芩拍了拍辛瑜的手,又看向琅星吩咐道:“将辛瑜送回去,让迟苏瞧了她再来我这一趟”。
琅星应下,扶了一把辛瑜,两人就出了沁鸢宫。
“主子......”琅月看着辛瑜离去的背影对梵芩欲言又止。
“怎么了?”
“主子去勤政殿后,辛弥跟婢子说了一件事,”琅月暗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一般:“带走辛瑜和向女官的那伙逆贼抓到了,但都没拦住让他们自尽了,不过那伙逆贼说了他们对辛瑜和向女官动了手,是前朝太后吩咐的,辛瑜......被凌辱了!”
说着说着,琅月的声音又开始有些哽咽,岐星楼的人,还从没受过如此大的屈辱,在琅月心里,那伙人就该被千刀万剐而死!
梵芩听了也是眉心紧皱,她想的最坏的结果就是这个,在这个对女子极为严苛的社会上,失了清白,还不如丢了命,若是普通女子,怕也是自己去投河了,可岐星楼的人,都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对这些也不看重。
但她们也是女子,也会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可她还要辛瑜继续坚守职责,替她守着她想守的,自己,着实有些过分了。
“你先出去吧,”说出的话已经有些无力:“迟苏来了再叫我”。
琅月也没再多话,垂着头退了出去,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都是在拿刀子扎着他们的心,她心疼,他们的主子也不例外。
几个月来,这是梵芩第二次有了无力的感觉,上一次,是迟苏说会尽力而为的时候。
自记事来,除了那死劫,梵芩从来没有过对什么事感到无助的时候,唯独自己父皇母后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害,还有现在,她连自己的人都没护住。
独自一个人时,脆弱就显露无疑,梵芩缩在暖榻上,双手抱膝头埋在自己臂弯里,像极了五岁那年中毒时的样子。
岑昱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梵芩周身的寂寥,跟他在冥界惜合赴虚无后见到的毫无二致,心中一紧,上前将人揽入了自己怀里。
这个时候的梵芩戒心极低,岑昱站了好一会儿,梵芩都未曾发现,直到入了岑昱怀中,才睁开眼睛,抬起头时泪眼迷蒙,瞧见是岑昱也不挣扎,放任自己将脑袋靠在岑昱胸口处。
岑昱轻抚着梵芩细软的长发,不发一语,却能让人感受到他所带来的温暖。
“岑昱,”梵芩轻声开口:“你说,上天若是真要罚,直接罚我就好了,为何,要对我身边的人下手?”
“每个人来这世上走一遭,都有自己的价值,有些人是为了国家大义,有些人是为了心中小小的一隅,所经历的磨难,都是这份价值实现的必经之路,阿芩,其实你做的已经足够了”。
岑昱低声安抚着,他亲眼看着她一路走来,也知晓她到底有多辛苦,可她一次都没停下。
梵芩从岑昱怀中挣脱出来,抬头看着他郑重其事的说道:“年后我要率军出征,你陪我可好?”
她不知道可不可行,但心里,就是有那么一丝期盼。
岑昱也没想到她会亲口说出要自己相陪的话,乍一听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看着梵芩一脸不像开玩笑的样子,终是宠溺的答了声好,眼里的柔情缱绻让梵芩又悄悄红了脸。
梵芩发现岑昱有一种魔力,不管何种情况下,只要他出现,都能让自己感到心安,那种没有任何原因的全心信任。
殿门突然被敲响,紧接着就响起琅月的声音:“主子,迟苏来了”。
梵芩看向立在身前的看起来并不打算走的某人,小心翼翼的开了口:“你要不躲躲?你应该能隐身吧?我这殿里突然多了你这个祁国摄政王也说不过去吧......”
“你为了别的男子让我藏着?”岑昱突然觉得祁国摄政王的身份没那么好了。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