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育人饮食与邠人不同,少谷物多肉乳。一年四季都有储备的干肉,但有节庆便杀羊宰畜烹煮野味。没过多久,昨日羊圈中砸伤的那几头羊便宰剥干净,分割成两大份儿或烤或煮。
众人欢腾着忙碌,姬芝没有参与,躲在单于咸的帐中低头绞着发辫。
等宴席准备得差不多了,阿琮进帐来叫她。姬芝勉强笑了笑,随口问为什么一样的做法要分成两份去处理?
阿琮笑答:“壮者食肥膏,老弱食瘦骨,这是我们族中规矩。倒是不如你们邠邑的规矩大,像那样的人,怕是你父亲根本就不会和他们一起吃饭吧?”
她指了指缩在帐外正拿水擦脸的弃和小五。姬芝瞥了他俩一眼,点点头。
不多时,肉酪已备好,肉香、奶腥溢满营地,众人都凑在单于咸大帐前准备饮宴。左谷囊叫人搬出了他私藏的酒,右古都也不甘示弱,抬出了自己抢来的十坛醴,想在阿琮面前表现一下。
哪知阿琮压根不理他,只拉着姬芝在一边低语。他再三献宝都没用,恨的一跺脚,大声吼道:“左谷囊!来来来,咱们来比比酒!”
单于咸拉着牤来到人群中,众人乱哄哄一起端着陶盅、陶斗起身等着。单于咸举起一爵酒,先敬天再敬地,最后敬完先祖便一口喝干,众人轰然叫一声好,宴席这才算开始。
那边闹得沸反盈天,一眨眼间,牤身边已经围上了不少前来敬酒的薰育汉子。这些人都是昨天见过他身手的,颇有惺惺相惜的意思。
牤也豪迈,谁来都喝,就这一会儿功夫脸颊就已经红了一层。他边喝边回头看姬芝,生怕又弄丢了她。那呆样逗得阿琮咯咯直乐,可姬芝却怎么也不肯去与牤同坐,支支吾吾的拉着阿琮呆在弃和小五旁边。
“怎么了?你还不过去,看看一会儿你那情郎哥非得被灌趴下不可。”阿琮胳膊肘一扛她。姬芝别过脸不看众人,只紧紧拉住阿琮表情似是痛苦不堪,就快要滴下泪来。
见她这样,阿琮敛了笑低声问:“小芝你是怎么了?情郎来寻,还有什么不高兴吗?”
姬芝眼圈更红,两大团泪直在眼眶边打转。她低声嘟囔了两句什么。坐在一边啃骨头的弃听到了,惊讶地抬头看着她。
“你说什么?你不想和他走?”阿琮一点都不惊讶。
她猜得果然不错,昨天姬芝跟她讲两人事情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位邠侯贵女的语气就没有那么炙热。
她不动声色,口中还是劝道:“小芝你是不是担心你父亲不答应?放心,一会儿饮宴完毕,我爹爹要带着其他俘虏去和你父亲交换,到时便转告他不用担心,你已和牤远走高飞,不就好了?”
姬芝急得连连摇头,眼泪刷一下滚落下来:“别,别告诉父亲……你不知道,我家中还有个姐姐……”
“你姐姐?这和她有什么关系??”阿琮很奇怪。
弃突然想拉着小五走远点。
很简单的一个“不字”,在牤嘴里就只是一个字,到了姬芝这里却要在肚子里转上十七个弯,再用十八句话才能婉转说出来。这种凡事不明确拒绝确实给她平添不少温婉韵味,可也在紧要关头让人想抓狂。
比如现在,被迫旁听的弃都快尴尬死了,姬芝还没有跟阿琮说清楚缘由。
她的解释很乱,一会儿说自己姐姐和牤有婚约,一会儿说自己母亲不是原配,一会儿又说爹爹对自己从来都不甚重视。阿琮越听越迷糊,不明白这些人和她嫁给牤有什么关系。
“你不明白……我们周族的规矩很大,庶出的子女再优秀都比不上嫡出。我母亲一直要强,就是希望我能争气,嫁得一门好亲事,也给父亲添个助力。”
姬芝嗓音愈发软下去,凄凉中不忘带着娇嗔:“牤是个好人,可是他连个族人都没有。我要是嫁给牤,就不能给我那嫡出哥哥添一门好舅甥。更何况按照牤族中规矩,他原本应该娶我姐姐的,若娶了我,那姐姐怎么办?还有我母亲,我要是跟牤走了,她一个人在邠邑里可怎么度日。”
这一番东绕西绕总算让阿琮“明白”了大概。弃抬头看天,只当没听见,可手里的肉却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所以,所以我不能跟他走!”姬芝握住阿琮的手:“琮姐姐,你帮帮我吧!我要跟你们去见我父亲。父亲会赎我回去的,你不要让我跟他走好嘛?”
小五也听呆了。他到底是个孩子,觉得这姐姐怎么说瞎话啊?一挺胸脯正要说话,弃飞快地往他嘴里塞了块肉骨头,小声说:“别管。”小五睁大眼睛,瞪一眼弃又瞪一眼姬芝。
俩女人压根没注意这俩脏兮兮的奴隶。
阿琮揽住姬芝的肩膀,语气里满是安抚:“不哭不哭……”她盯着前面,牤这会儿已经喝得兴起,跟着一个汉子学起了薰育战舞。他满脸的心满意足,全不知这边发生的事。看好书khs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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