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回家回家!”
四个人挤出人群,越过市肆大门的时侯和一个头戴皂巾的市正走了个擦肩。
天气炎热,市正戴的皂巾布冠遮额遮发,热得他一只手不停的抹汗,另一只手举起石锤猛敲石磬。锤磬相击,“嘡嘡嘡嘡”响成一片。老老少少的人肩挑背扛,从市肆里涌出来汇聚到木栅大门口。
弃和牤吃了一惊:“怎么了?”不是冲他们来的吧?木头踮脚勾回头望了望,嘻笑着安抚道:“没事没事,今日有夕市。这磬是要关闭大市,让贩夫贩妇们进场买卖。”
二人看过去,果真有不少赶羊牵牛的贩子挤在大门外等着进场。弃听说过大邑有市,可今天才知道市肆也按时辰划用场。不过他肩膀搭着的牤可没这么多心思,这一惊牵动了旧伤,脸色愈发青白,脑袋一垂又要昏过去。
“啪!”一记耳光抽在牤的脸上。木头娘叉腰瞪他:“我家老二辛辛苦苦带你回来!一点活儿没干你就敢死?!想得美!迈开步子好好走!等到家了有吃食给你!”
“你……”牤的脸色由青转紫,面皮都能爆出血来。
“你什么你!没大没小!以后你就是我家羌奴!要叫我夫人!”木头娘抬手又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弃赶快拦住,再打下去这位马羌少族长非咬舌自尽了不可:“婶子婶子,何苦跟个羌奴置气?不值当不值当。不过这城是真大啊,还没到咱家吗?”
“到啦到啦,呐,这就是咱们槐邑。”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这里分流,一条踩踏结实的褐色小路分蜿蜒着开了几处房屋密集的聚落。弃注意到每处村邑边上都有几农田围绕,其中西边那处村邑靠近小路的一边长着棵巨大的槐树。
时值小食,太阳依旧毒辣。许多农人都在蹲在槐树下吃饭歇凉,头顶总角的孩童来回奔跑嬉闹。一行人走过去,不时有人跟木头娘打着招呼。
“他婶子,木头回来啦?”
“哎呦这不是木头吗?这次王事结束啦?”
“木头,我家老三呢?他回来了没?”
“咦,这羌人是咋回事?看着伤的不轻啊。”
木头娘一边哈哈回应,一边伸手揪住个正跑得欢实的小男孩:“臭蛋!一会儿不看着又疯得没边了!看见没?你四叔回来了!快去田里喊你爹你爷爷!再去里宰那里请老巫陈来!”
叫臭蛋的男孩瞪着眼往奶奶身后瞅,刚才跑得热了,整齐的刘海儿汗成绺贴在额上,脸上也抹得东一道西一道。一双大眼睛从木头看到弃,又从弃看到脸色吓人的牤。木头笑嘻嘻要去抱他,臭蛋却突然哇的大叫一声推开他,转身撒丫子就跑。木头娘在他背后又一通吼:“当心别磕着!!这呆样!天天跟个没脚猫一样”
木头母子应付着众人的好奇和问候,弃架着牤缩在后头蔫头耷脑的进了村。这周人村舍与羌地完全不同,房屋几乎全是平地起筑。房子本身有用木材做骨拌泥为墙的,也有草泥堆砌的泥垛墙。屋顶都向上隆起呈交叉状,茅草铺就之后再用草泥浇灌做成屋檐。檐下有立柱支撑。这些房子有大有小,非常规律的按照平行的联排分布。木头他们家就在中间那一排最西头。
这是一座三室并连的大房子,中间主屋最大,是木头父母的屋子。两边的小房都有各自门户,东边那座小屋是木头的。西边这座大一点的屋子前,有个黑瘦妇人正在挑拣豆子。
听到脚步声临近,妇人也懒得抬头,慢条斯理的只管埋头拣豆。木头娘看着心烦,一嗓子吼过去:“一把豆子从早挑到夕!做什么蠢样!快去抓柴烧灶!老四回来了!”瘦妇人这才雷击了一般跳将起来,慌忙往外迎。可这跑得一快又打翻了簸箩,豆子呼啦啦滚了一地,三只芦花鸡高兴了,张着俩翅膀冲过来得得得啄个不停。
“二傻不在家啊。”木头张望半天找不见,只得跟弃介绍这位黑瘦夫人:“这是我三嫂。”
那妇人跟他们行个万福,眼睛却直瞪着牤那张吓人的脸。那呆滞神情跟刚才的臭蛋一摸一样。弃暗自点头,看来这是臭蛋他娘了。
木头娘不耐烦,喊着儿媳去烧灶。木头帮着弃把牤扛进自个屋里。小屋面积不大,靠南有一处及膝高的土炕。弃摸了摸炕上的席子,两层厚实的苇席干干净净,一点儿灰尘都没有,想来是有人天天打扫。俩人把牤推在炕上躺好,在炕沿上坐下歇气。
喘了一会儿,木头拉拉弃低声道:“弃大哥,你先在我家将就几日。等今夕太阳落了山,我便去侯公府外听信儿,看亶公子那边情况如何。”
好,弃点了点头,也不知小五他们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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