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荇舟找到薛畅时,他仍旧在审讯室里发呆。听见顾荇舟叫他,薛畅只是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却说不出话来。
顾荇舟见他这样,只好在薛畅跟前坐下来。他正琢磨怎么开这个口,却忽然听见薛畅哑声问:“先生,江队长说的……关于我父亲的事,是真的吗?”
顾荇舟看着薛畅,看他那双残存希望之光的眼睛,那副模样,就仿佛只要顾荇舟矢口否认,他就可以获得信心的加持,连江临和现实都一同推翻。
顾荇舟点点头:“是真的。”
薛畅眼睛里的光,一下子熄灭了。
果然,先生也知道……
他重新低下头去。
“薛畅,他是他,你是你。”
薛畅仍旧低着头,这种苍白的安慰看来没什么效果。
顾荇舟想了想,突然说:“我爸也上过通缉榜。”
薛畅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愕然抬起头:“什么?”
“真的。他被梦师协会追捕。”顾荇舟说,“那是快三十年前的事了。我妈,我,还有他,一家三口亡命天涯。那时候我还是个襁褓婴儿。”
“那后来呢?!”
“后来,我妈被他拖累死了,他独自带了我两年,嫌我太累赘,就把我随便扔在了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顾荇舟淡淡地说,“确切地说是把我给卖了,卖了五百块钱。”
原来……顾先生竟然有这样悲惨的往事!
薛畅脑子都晕了,他几乎忘记了自家的烦心事。
“那后来呢?”
“后来啊,有个好心人救了我,把我从那个山村带了出来花了五千块钱。”顾荇舟嗤嗤笑起来,“价格翻了十倍。”
薛畅很不舒服,虽然顾荇舟是在笑,虽然他的语气如此的轻描淡写,就仿佛在描述幼年一场无关痛痒的麻疹。但越是这样,薛畅就越不舒服。
“那……你父亲最后呢?”
“不知道。死了吧。”顾荇舟像是有点疲倦,用手指擦了擦眼皮,“反正我再没见过他把亲生儿子以五百块钱卖掉的父亲,见不见的也无所谓了。”
薛畅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好沉默。
“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人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有时候,你就是会遇上糟糕的人,只不过这个人恰好生了你。”
“可我爸是红通犯……”
“啊,这没辙,我爸那时候还没互联网呢,想上红通估计也上不了……”
薛畅抓狂:“顾先生!我不是在开玩笑!”
顾荇舟笑起来:“我也没开玩笑。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谈你父亲。我有急事。”
一听这话,薛畅顿时把自己的烦恼抛到一边:“什么事?是有关黄兴旺的?”
“对。他还没死,正在抢救,但脑部受到了莫名的攻击,目前警方把嫌疑指向了我,我必须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顾荇舟说,“薛畅,我需要你帮我。”
“要怎么帮?”
“我需要借由你的梦境,进入黄兴旺的梦境,找到导致他重伤的原因。”
虽然仍旧是个外行,但薛畅从常理推断,也感觉此事不妙。
“黄兴旺的母梦不是坍塌了吗?而且他现在在抢救,咱们进去会不会很危险?”
顾荇舟点头:“你说的没错,确实存在危险。但我会尽量确保你的安全江临也会和我们一道去。薛畅,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会想别的办法。”
薛畅低头想了想,说:“我愿意。我和你们一起去。”
两个三级梦师联手,总还是有把握的,薛畅想,哪怕带着自己这个外行,也应该不会出事。
顾荇舟把薛畅带到楼上的警民联络室,这儿比刚才那间休息室更大,也更舒适,暖气终于上来了,薛畅这才感觉冻僵的周身,又开始有热血在流动。
顾荇舟给他买了一袋热牛奶,又问他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
“什么都不想吃。”薛畅摇头,“先生,不必担心我,我随时可以开始。”
顾荇舟点了点头,这才让江临进来。
薛畅一见江临,脸色有点变,但他终究没说什么,只低下了头。
“你和他都说清楚了?”江临问顾荇舟。
顾荇舟点点头:“可以开始了。”
仍旧是让薛畅回忆那杯入眠草的味道,等薛畅进入睡梦,他这才转过头来,和江临说:“进去之后,可能会有奇怪的事情出现……”
“什么意思?”
顾荇舟犹豫片刻,才道:“薛畅的梦境里,有成熟的梦境城墙。”
江临大惊:“谁给他弄的?!”
“薛畅的祖母。据说传授了方法。”
江临有些疑惑:“老太太什么意思?是防范普通梦师,还是防范他爸?”
“二者都有吧。”顾荇舟说,“所以等会儿别轻举妄动,真要被困住了也得好言相劝,我猜他不会对我们动粗的。”
江临哼了一声:“对你不会,对我,可就难说了。”
虽然事前得到了顾荇舟的提醒,但是当江临步入薛畅的梦境时,他还是被面前这一幕给震惊了!
“他怎么……把自己的梦境给弄成这个样子!”
出现在江临面前的,是一片茫茫的大森林……不,不是树木构成的森林,那一根根粗细不等的东西,不是植物,而是商品上的条形码!
每个条形码都大到了荒谬,它们层层叠叠挡在江临面前,放眼望去,江临觉得自己如同迷失在原始丛林里的霍比特人。笔趣阁lifank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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