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咎这天出门是为了给荒山那边准备人手。
过完年就开春,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忙春耕,他一时间想找到足够多的劳力恐怕还会有点困难。
但是这时候就不一样了,这时候天气还很冷,多得是人熬不过去这个冬天,这时候招工来,把人往家里一带,身契一签,每天不过两碗饭,能把明年上半年的工都安排了。
因此李咎先来了牙行说明来意,但这次他只找牙行要两个能督工的人,并且帮忙把长工短工的身契做好。人他准备自己找。
牙行知道李咎盘了个山头又有个宅子,多早晚是个大主顾,万不可得罪,二话不说,就将之前修园子时的那牙子叫了来,再叫上信得过的工头,与李咎定下来开春就整地。
人工的数目也都估了出来,本来按一般的情况,那么大的山,有二三十个壮劳力也就够了。但是上次给李咎修园子的情况他们都知道,李咎这个人比较爱惜人才,对雇工极好,每天劳作的时间都有定数,那么这二三十人就不够了,可能得放到四十来人。
那牙子名唤王得春,上回和李咎配合得不错,如数如质交了活儿,算是熟人。
这回算完要做的事,王得春皱着眉头劝着李咎说:“一个人给二个大子儿,还包三顿饭,就算只吃糠咽菜,一人一天至少三分银子,算四十个人便是一两二钱,一个月就是三十六两,抵得上小户人家一年的嚼用。按老爷的善心,这饭只怕还要几个鸡鸭去配,又不是这个数就能应付得来。但若是叫他们一天干七八个时辰,就只需二十五人足以,不过二十三两。老爷心善,倒也不必这般靡费……”
李咎道:“倒也不完全是因为心善,实则人力终究有限,叫他们一天做五个时辰,自然精神头好,若是再做下去,那多出来的两三个时辰,却不一定能做多少事情。人少了反而误事,索性多请些人,还快一些。”
王得春说:“老爷想的周全。只是小的还有一事,放不下。老爷对长工好,长工们自然也念老爷的好。就怕有那些同样要用工的,舍不得钱也不爱惜人,雇不着短工,倒要说老爷的不是。老爷新来此地,根基未稳,我只担心老爷吃亏。”
李咎略微挑眉,这确实是个问题,并且也是李咎放在首位考虑的问题。
不仅仅是招工的价格受影响,包括田地的租子以及其他很多事情都会受影响,古代最大的制约因素权力的基层构成。
古代最底层个体直接接受的统治来自宗族而非国家权威,所以很多事情上县官还不如一个家族的长辈来得有权威。
最典型的情况就是“吃绝户”,即使现在雍朝明确寡妇可以携带嫁妆、子女再嫁,但是寡妇的夫家为了避免财产外流或是想谋夺家产,时常采用逼其自杀、诬陷其与人通奸、伪造欠条、强行过继等方法让寡妇一无所有甚至失去性命。
县令不知道这种情况吗?他知道的。可是他知道也没用。
政令往往只能在县城有一定的效力,再往下就几乎没什么作用,全靠乡约、宗法、族规维系一个地方的小秩序。因此尽管寡妇再嫁、繁衍人口对县令和国家是有利的,尽管县令明知道寡妇是受迫害的,但是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咎准备在青山县开始奋斗,他已经想好了农耕和初级手工业的发展路线,并且确定可以盘活一定的经济,带来不菲的财富,然而,一旦他触犯了当地豪强的利益,就会遭受反扑。就算他做的事情利国利民,就算当地官员想保他,恐怕也未必能保得住。
“没事,我有准备的。这批人我准备长期雇佣,也就这么四十来个,不会扰乱市场。再者……”李咎沉吟片刻,索性把话说透了,“我会把大家都绑上我的战车,有钱一起挣,想必,会老老实实听话的,若是有人敢不听话,自然有人比我还着急。”
牙子们听说他已经有了准备,也就放下心来,两边算好日子,就等开春履约了。美书吧eishu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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