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出来的猪腿骨也让她炖上了,炖之前把骨头砸开,丢几片大姜和葱,再放俩八角桂皮。

用瓦锅炖,香!

这两个菜都是耗时间的,所以招儿把灶膛的火捅成小火,就丢在那里没管了。

快到中午饭点的时候,招儿才去厨房炒了两个素菜。

她还是像昨天那样,给正房那边送了些。

也不多,就够老两口吃的样子。招儿可不是以德报怨的人,不过如今毕竟还在一处吃饭,又没分开住,当小辈的背地里开小灶,不给长辈送总是说不过去。

饭菜都在炕桌上摆好了,招儿早就看见薛青槐回来了,和孙氏关在屋里也不知说啥。她隔着窗子往外招呼了声孙氏,不多时薛青槐就收拾干净过来了。

人刚进屋,就在说这事就当没提过。薛青槐之前跟孙氏在屋里吵了几句,不是招儿这边还等着,恐怕这会儿还没完。

“四叔你坐,咱们先吃着,边吃边说。”

“四叔哪有脸吃你家的饭,你们别听你四婶的,她这人掉进钱眼里就出不来了。”

“还是先坐下吃吧,难道我和狗儿留四叔吃顿饭还留不住?”

见此,薛青槐只能在炕上坐了下来。

整个薛家若论灶上功夫最好的,还当是招儿。薛家公认的好,尤其在做菜上,不过招儿平时很少下厨。

招儿还准备了酒,薛青槐夹了筷子焖得又软又烂的蹄髈,又咂了口酒,才道:“招儿这蹄髈做得地道,酥烂不肥腻。”

招儿笑了笑,也给薛庭儴夹了一筷子,让他多吃些,这些本来就是做了给他补身子的。

“还是那话,你的买卖四叔不搀和,瞅着侄儿侄女做点买卖赚了钱,就仗着情分往里头搀一脚。这叫什么了?你们别理你四婶,她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尽喜欢胡乱插嘴。”

招儿抿嘴笑着听薛青槐说,直到他不说了,她才道:“其实四叔,我答应这事还真不是碍着情分,不过是我有些别的想法,可只凭着我和姜武,人手实在不充足。你也知道我这生意的来历,钱是很好挣,但做不了长久。这几日在外面四处跑的时候,我就寻思着,既然咱们卖这种衣裳能挣钱,那能不能自己进了布匹做成成衣四处兜售?”

“自己做?”

招儿点点头:“当铺的这些衣裳毕竟数量有限,可咱们自己做就不一样了。我算了笔账,一匹普通的染色棉布按市价折算300文左右,一匹布大约能做五身衣裳,也就说一身衣裳大约得50、60文不等。可这是市价,实际上咱们如果多进一些布料,价格会比市价低三成左右的样子。进的越多,价钱越便宜,而咱们从中能赚取的差价也就越多。”

这种简单的账薛青槐也会算,他在心里估算了一下,问:“可是买了布回来还加工成衣,这其中得算工钱,另外找谁做?尺寸如何?这些都是酌量的。”

一听这话,招儿笑了笑道:“我这阵子在外面跑也不是白跑的,咱们所穿的衣裳本就宽大,大一些小一些都能穿,只要不是相差太多。女子的体格左不过不会超出一个范围,咱们可以在这个范围中选两个适合的尺寸。至于男子就要多挑几个尺寸了,一般这种买回去,就算的大了,自己改改也不算麻烦。”

“可你那衣裳好卖,就是因为布料不是普通货,如果换成普通货,大抵很多人就不会考虑买成衣,而是自己买布回家做了。”这就是一般穷苦人家极少买成衣,而都是买了布回去做的主要原因所在。

“所以咱们要做的就是找到便宜布源,以量取胜,让我们的成衣一定比大伙儿自己做了便宜,才会有人来买我们的。我觉得这其中可利用的地方太多了,获利也很大,就是需方方面面都计算到。至于人工就更容易了,咱们村哪家妇人不会做衣裳?出一些微薄的工钱,多的是人愿意给咱们做。”这些招儿早在之前从绣坊找了布,分下去找人做荷包的时候就知道。

薛青槐没有再说话,一小口一小口的砸着碗里的酒,陷入沉思之中。

良久,才道:“行,你打算怎么做?本钱多的出不了,几两还是有的。另外你四叔还有一把子力气,都能帮上忙。”

招儿要的正是这些,不过关于薛青槐,她还另有想法。

之后她将每次去各村卖衣裳,总是换到粮食鸡蛋之类的物什说了一遍。又道:“四叔,你应该知道我以前做过收菜往镇上卖的活儿,其实我那时候就有一个想法。咱们这镇上富户人家也不少,更不用说还有些酒楼、酒肆之类,这种卖吃食的铺子了。这些地方都需要各种吃食,而吃食从哪里来,不外乎这附近各个村子里。当然再稀罕的一些吃食,那就要从外面运过来,可到底普通吃食占了多数。

“咱们都是乡下人,知道乡下人进一趟镇不容易,平时还有那么多农活,一点子东西去一趟镇上也不划算。我之前就想,若是哪天我手里有了本钱有了人手,就专门干这种从各村收东西往镇上往县里卖的活计,一定能挣大钱。”

若说做成衣,薛青槐还是个门外汉,听起来说起来都有些犹犹豫豫的,不外乎是因为不懂,也不确定。可说起这些,薛青槐可是门清。

他眼睛当即亮了起来,道:“招儿啊,你说你这脑袋是咋想的,什么东西都能让你想出些不一样的路数。若说做成衣,四叔还有些犹豫,可若说做这个,四叔觉得这个可以做!”

招儿笑了起来:“四叔也觉得能做?咱们现在手里本钱到底太少,做成衣本钱大,小打小闹可不成。所以我就想先做这个,至于成衣可以捎带着慢慢来,先积累一些本钱,然后咱们再来笔大的。”

之后,两人边吃边谈其中的一些补充细节,因为还缺了最重要的一环,只能说好晚上把姜武叫过来再细说。

薛庭儴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在招儿和姜武之间安插个人,竟会发展成这样。

果然有些事情总是逃不过他应有的轨迹,诚如他进学读书,诚如在那梦里招儿做生意。

不过比起梦里的那个他,倔强、霸道、敏感,不懂得退让容忍,只是一味的不想让招儿做生意,不想招儿和姜武接触,觉得她做生意损坏了自己的颜面,让自己为人所嘲笑。现在的他学会了迂回和按捺,同时也因为心境不同,他看得比梦里的那个他更为清晰一些。

招儿也许爱财,可她爱得更多却是这其中的乐趣。

他能看出当她谈论到这一切时,眼中的光芒,那是出现在他梦里最多的光芒。灿若星子,绚丽夺目,惑人心魂。

他想起那个梦里,两人曾爆发出来最激烈的那次争吵。

为了不让弘儿有个做商人的娘,她选择了隐退,却郁郁寡欢、闷闷不乐。他用尽办法也没能让她开心,又多思多疑以为她是不是还想着姜武,刚好正赶上他进京赶考,两人就此别离。

自此天人永隔,而那副模样成了她在他记忆中最后的画像,甚至成为他之后夜夜摆脱不掉的梦魇。

也许,他不该为了世俗眼光,为了他可笑的自尊心,扼杀她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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