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膝下炙手可热的皇子点名关照了一句,她确是出于礼数也该去见见。

明越也知这个理儿,自顾自喝了口茶,又端来杯新的让阿芝也喝了些,便牵起她的小手:“走吧,我陪你去!”

“好呀!”苏芝声音甜软地答应一声,就跟着明越一道去了。

二人走进正厅的时候,两名宦官正抹着汗往屋里抬一只漆木箱。正玩投壶的厅中并未出现苏芝与明越想象中的争先恐后,一群孩子都已席地而坐了,十八皇子也坐着,只有楚源一个人站在那里投壶。

他身后不远处,也放着一只漆木箱子。

苏芝和明越不禁都觉得奇怪,相视一望,走向十八皇子。

“殿下。”苏芝一福明越一揖,十八皇子仰头一看就笑了,伸手拉过苏芝:“你这个哥哥好厉害哦!”

苏芝:“……”

十八叔,您松手,咱们差辈分呢。

忍下这句话,苏芝扭头看向楚源。前前后后投中了不知多少支、从十八皇子手里赢了一箱子东西的楚源已放弃挣扎,面无表情将又一支箭投进去。

“厉害!!!”十八皇子大声喝彩,吓了苏芝一跳。

“来来来来。”十八皇子招呼宦官上前,一脸纨绔子弟的神情,“东西取来了吧?先拿我母妃前些日子给的那东珠给他。”

“……殿下!”楚源眉心紧锁。

东珠贵重,拿来做饰品自然极好,但依本朝的规矩,东珠唯宫中可穿戴,轻易不赏人。

萧易简直在瞎胡闹!!!

他潜意识里直嫌萧易败坏皇室名声,萧易却浑不在意的样子,一摆手:“摆在屋里也好看嘛!”

楚源面色铁青,在宦官再奉箭给他的时候没再伸手去接,冷声道:“天色已晚,殿下该回宫了。我明日也还要读书,玩不得了。”

萧易神色不快,与之对视,几息后,将目光收了回来。

“唉……”眼睛一转,颇带不甘地站起身,“好吧好吧,的确天色不早了。”

说罢他便向外走去,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明澈明汇元信,唉……走吧,回去了!”

明澈好生松了口气。可算走了,他不想再看楚源出风头了,也不想明天再挨先生训,可惜刚才劝了几回殿下都充耳不闻,这才一直玩到这个时辰。

十八皇子大驾离开,屋里的孩子们一片恭送之声。相府的辉煌在这一刻里可见一斑——偌大的京城,从不缺权贵,却也只有相府里头的孩子们能这样跟皇子玩上一场。

楚源曾也见过这般的场景。只是那时他已不这样年幼,十几岁的年纪,与苏芝的兄弟们谈天说地,把酒言欢。

那时他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兄弟们对他这个皇帝并无几分敬重。也差不多就是在那时,他渐渐萌生了铲除世家的心思,没有哪个皇帝会任由世家坐大到目无君上的地步。

但此时此刻,异曲同工的景象重现眼前,他却全然顾不上恼苏家了,只恼萧易不济。

——就这么个人,皇帝打算立他为储?让他承继皇位?不亡国才见鬼了吧?

——老天劈他一道雷送他来这里,是为让他看大恒覆灭的吗?

——他就算上一世对发妻不好,也罪不至此吧?!

楚源心乱如麻,张修诚小心翼翼地捧着东珠上前:“公子,殿下还是把东珠给您留下了。”

楚源低眼一瞧那东珠就烦,信手往苏芝手里一塞:“送你了!”

“哎——”苏芝瞪大眼睛,可楚源转身就跑了,她只得捧着东珠哑哑地看过去:有病?

府外道路上,华贵的马车缓缓驶过夜色。十八皇子一语不发地坐在车中,较平日爱玩爱闹的性子而言似乎过于安寂。

旁边的宦官察言观色,只道他没玩痛快,赔着笑劝道:“殿下别恼。苏府离得也不远,您若爱与苏家的各位公子玩,过几日再来便是了。”

萧易回过神,侧过头,只问他:“你觉得刚才那个楚源,人怎么样?”

“怎么样?”那宦官被问得一愣,“下奴愚笨,不知殿下为何这样问?”

萧易衔着傻了吧唧的笑:“我想让他进宫陪我玩啊!”

他实在需要有人和他一起疯闹,但他渐渐发现了,苏家几兄弟虽愿意顺着他,但一来家里规矩严、二来本也都清楚自己生在这样的人家该担住怎的担子,许多时候都不情不愿。

如此下去,日后他若闹得更加过火,他们必不奉陪。

楚源倒正好。他听说他是丞相门生之子,父母双亡,丞相念着与门生的旧识情谊才将他养在了府里,但平日的照顾也不过尔尔。

这样的人,正能“心无杂念”地进宫陪他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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