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过来!”沈浥尘扔下句话便朝中心吞吐的火龙行了过去。

碧影心焦如焚跺跺脚还是顶着灼人的热浪跟在了后头,最终还是耐不住空气中滚烫的温度,只能缀在后方不远不近的地方。

火光将沈浥尘的面容映得赤红一片然而她却丝毫不觉灼热,甚而几颗火星落在肌肤上也毫无痛感她早便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发生了某种变化,自然产生的光热极难伤害到她。

不过她也并未靠篝火太近一丈开外便止住了步子,双目紧紧盯着那群争相投身烈焰的蝗虫心中只觉说不出的古怪。

虽说昆虫本性向光,但也绝不至于到这般魔怔的地步,何况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绝非正常现象。

沈浥尘看了片刻眼神逐渐凝重随即抽出腰间碎玉置于唇边,试着以箫声控制这些反常的飞蝗蝗群原本激烈的动作顷刻间有些凝滞然而不过一息又恢复了疯狂。

隐隐的她感觉到了这些飞蝗的抗拒心中惊疑愈甚,箫声便也越发低沉呜咽,双目更是死死盯着上空密集的蝗群凭着她的目力,想要看清每只蝗虫亦是十分困难。

好在有箫声钳制以及大批飞蝗不断投火自焚抑或是运气好,沈浥尘真就发现了一只甚是诡异的飞蝗,她赶忙大喝一声:“碧影!”

一直关注此处的碧影闻言,也顾不得四处飞溅的火星,以袖袍遮面三两步便奔到了她身旁,眼睛瞬间被火势熏出了热泪,近乎声嘶力竭地喊道:“小姐有何吩咐?!”

沈浥尘一手执着碎玉,一手高指上空某处道:“能否擒住那只飞蝗?”

碧影二话不说放下手臂,极力张开被泪水浸湿的眼眶,奈何夜色深沉,更有浓烟滚滚,耳畔听得嗡嗡大振的虫声,拼尽全力也只能看清乌泱泱一片正在晃动的虫影,“小姐,奴婢看不清!”

沈浥尘不禁叹了口气,若是季舒在此,或许还有几分成算,心中虽是焦灼,见碧影被前方逸散的浓烟呛得喘不过气来,当下拉着她连退了数丈。

碧影灰头土脸地捂着胸口猛咳不止,就这么会子功夫,她身上外袍便被火星灼了好些个洞,险些没烧起来。

沈浥尘牵心那诡异的飞蝗,此时难以顾及她,便让她自去歇息,碧影听了,却是摇了摇头,怎么也不肯离去。

沈浥尘无奈,只好任她留在此处,自个仍旧盯着那蝗虫,心念一动,那蝗虫便纤毫毕现地映在了左眼中,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浥尘发现它复眼竟泛着诡异银光。

然而不待她再细看,那蝗虫很快便投入了烈焰中,方才那一幕只在眨眼之间,短暂得好似并不存在,而随着这只蝗虫的死亡,群蝗不再争相恐后涌入烈焰,只在上空徘徊,宛如群魔乱舞,毫无章法。

过不多时,余下蝗群纷纷四散而去,只有少量仍被篝火吸引在上空飞舞,没了补给,火势逐渐弱了下来,沈浥尘好似木桩一般钉在原处,未有丝毫动作。

碧影此时已缓过气来,见沈浥尘似在苦思,再一扫视四周,只见士兵俱都看向此处,所幸她这几日一直跟着沈浥尘,一应事宜也明白得差不多了,于是也顾不得身上狼狈,自发前往与将领商议一会的扫尾,让其先带人去别处已然熄灭的篝火。

几人也不是头一次合作了,将领点了点头,心中虽有诸多疑惑,远远看了眼沈浥尘所在的屋舍,还是依言带着附近士兵离了此处。

沈浥尘在原地立了许久,还未想出其中关窍,突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不由晃了晃,回到她身侧的碧影赶忙伸手扶住了她,忧心忡忡地说道:“小姐,你没事吧?”

沈浥尘摇了摇头,心知多半是自己近日太过频繁使用异术所致,她不敢再耗费心神去想那飞蝗之事,与碧影叮嘱了几句,便让她扶着回了房中休息。

翌日晨起时,沈浥尘的状态仍是不大好,所幸前几日她便扫视了一圈方圆数十里范围内的土地,何处埋伏了大批匪寇,她心中有数,再加上每日动身前都会遣斥候先探查前路消息,只要小心些,应当不至碰上流寇劫粮。

时烈的告诫之语她一直有放在心上,若非队伍中押运了五千石粮草,兹事体大,不容有失,她也不会这般小心翼翼,顾不得自己的身子。

这事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落马郡的青衣乱匪声势太过浩大,引得宁州不知又生出了多少聚众作乱的流寇,将原本好转的局面瞬间扭转,季舒等人带走了大半的精兵,凌微只能聚拢余下兵马固守掖城,一边派人持他亲笔信函急赴庆州,命指挥使即刻统兵平乱,以期牵制住青衣军。

随之而来的,便是上野灭蝗进程的大幅放缓,上野十三县,靠近掖城的还可以就近易换粮食,偏远些的地方却是素手无策了,为了安抚民心,也为了尽量多除些蝗卵,来年能好过些,沈浥尘也只好铤而走险带着五千人便押送如此多的粮草。

前几日已经走过了三县十城,陆续发放了千余石粮草下去,也算是极大地鼓舞了当地百姓,只是北方靠近落马郡的几处县城,沈浥尘却是不敢冒然前去的。

用过朝食后,队伍便押着粮食上路了,为了方便,沈浥尘早便改换骑装骑马而行,幸而季舒将大白留给了她,因而她骑术虽不精湛,赶路却是没有问题的。

此时与她并辔而行的乃是凌微特意调来的一位老将,此人出自上野本郡,对各县分布十分了解,这些时日与沈浥尘也算是相处融洽,对于她提出的一些事项,往往都会听取。

沈浥尘此行并未带上绯烟和无心,而是给她们拨了百来人手,让她们自去选地研制除蝗药物,如今已临近秋末,琢郡与虎渊郡除蝗之事今年只怕赶不及了,更别说还有情况不明的庆、甘两州。

来年开春时虽还有一段时间可以加紧灭除蝗卵,可掖城余粮有限,以蝗易粮之策无法长期实行,若无更加便捷高效的方法大规模除蝗,来年蝗灾再度爆发,几乎是可以预见的问题,如此一来,她们少说也得在西北再多耗上一年。

沈浥尘如今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尽可能为来年多留些余地,多备些后手。

连行了近两个时辰后,众人赶至了一处县城,得了斥候消息的县令早便带着一众僚属翘首以盼。

沈浥尘很快被县令迎进了城内,碧影带了数百人相随,余下士兵和粮草并不入城,皆由老将管制。

除了夜间休息,他们并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每每都是沈浥尘与当地官僚交涉,摸清当地情况以及督促官员组织百姓除蝗,至于每处交付多少粮草,也全由沈浥尘统筹安排。

为防贪官私扣粮草,沈浥尘并不将粮食尽数交由县令掌管,而是尽量散至更多城池,如此也好避开那些闻风而来埋伏在县城附近的匪寇。

分放完粮草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众人不敢多作停留,当即押送粮车离了此处。

及至申时末,众人寻了处荒芜的庄子落脚,部分士兵自去造饭,沈浥尘亲自带人选造置粮之所,老将则率领余下人马布置引蝗事宜。

他们此行的目的虽主要是分放粮草,沈浥尘仍是不愿放过任何一点除蝗的机会,能除一个是一个,能除一群是一群。

老将安排好后,沈浥尘这边的事情却还未完,老将想了想,独自来到了沈浥尘身侧,不无忧虑地说道:“末将观世子妃脸色似乎不大好,此处便交由末将处理好了,世子妃白日里劳心费神,还是早些用膳安寝吧,接下来的时日可离不得世子妃,还请世子妃务必保重自身。”

与地方官打交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沈浥尘虽有地位,到底碍于女子身份,总有不买她账、阳奉阴违的人,这几日也没少遭人刁难,跟在身侧的碧影早便想劝她去歇着了,此刻闻言简直如闻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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