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道声音从云舟传来,跟着便是一物从天而降,直直落入了皈祛手中。

那是一个结,似乎是由某种禽兽的毛发搓揉成绳,然后编织,本是褐色,但不知为何,在此浑沌中竟隐隐透出一丝晶莹,仿若皈祛手中抓了一抹淡淡的云霞。

这也是个宝贝,他这是要向那少女动手了!

六丑心中一动,但是马上化作了一声叹息,此刻他已自身难保,还那里管得了别人会不会抓这少女,只能竭力喊了一声,算对自己刚才冒失所见略做补偿:“快跑,他马上要抓你了……”

“禁!”皈祛口中微动,那千钧环立刻便又紧了一环,挤压着六丑的胸肺,使他几乎喘不过起来,只能急促的微喘,才能稍稍吸入丝丝空气,如此之下莫说喊叫,便是说话也无法张口。

少女看了看六丑,又看了看皈祛手里的绳结,忽然嘟起了嘴:“你抓了他,我不开心。”她的身体便跟着弯了下去,伸手入水,像是在摸索着什么……

皈祛并不理她,只是将此结同样抛到空中,口中道:“起!”

那结陡然朝着少女飞去,空中不断变化,居然化作了无数个绳结,然后合二为一,最后成为个偌大的结扣,朝着少女身上缚来!

而少女也在此刻将手从水中拔出,水波勃然,她手里抓着的竟然出现根长长的柄,逾抬逾高,最后顶端陡然变大,出现了个如同小山似的棍头。

这是一柄锤,具体来说,是一柄如同房子那么大的锤!

少女从水中取出巨锤,也不说话,对准那飞来的千百扣便砸了过去,便如虚空中幽然的火焰,一挥之下,那千百扣顿时化为无数碎屑,纷飞天外,随着夜风被刮得漫天皆是。

舟上的弥知顿时傻了,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凝结心血的灵器,居然就此化为了虚无。

皈祛也有些茫然,他同样想不到,只是简单的一击,一只看不出的妖怪竟然将自己弟子的法器击碎,消弭无痕。

少女似乎并没有等待的心思,击碎灵器,她便立刻跑了过来,细碎的脚步声踩在水面,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一路靠近,手里的巨锤也愈发的举得高了,扬手作势,似乎便要一击砸落!

皈祛没有丝毫犹豫,只是瞬间,已将那降魔杵拿在了手中,口中呢喃,只见那杵上顿时闪烁出千万华光,万条云霄,滴溜溜的转动起来,同时从皈祛手中飞起,迎着那少女击去。

降魔杵越来越快,最后直化作了一轮明月!

少女的嘴嘟得越来越高,脸上也显得越来越不开心,只是抓着锤柄的手更加用力,对准那降魔杵飞来的位置,同样毫不犹豫的一锤挥去,就如挥了挥衣袖。

一声巨响,大地震动,那撞击处泛起了一道涟漪,迅速朝着四周扩散,周遭的树木和星光点点的繁华全数被波及,一个个突然被涌来力量朝外冲出,扭曲变形,就连身处半空的云舟也不例外,朝外硬生生横着移开数丈。

只有皈祛并不为此所动,他轻轻飘起半尺,复又落地,然后挥手让云舟在半空中稳定。

降魔杵还在原地,但是少女却已经被震飞,噗嗤落入了水中,激起好大的浪花。

灵山所赐的法宝,竟然只是将她震飞,这点已经让皈祛很吃惊了,但是更让他吃惊的是,那少女跟着便从水中冒出了头,翻身上来站定,手里已然空空。

然后,她开始放声大哭!

“哇……你欺负我……爹……有人欺负我……”

少女哭得非常伤心,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只把所有委屈丢给了她口中的爹。

“……爹……爹啊……”

皈祛突然有些动容,这一刻,他似乎想到了很多,似乎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些事,也有这样一个少女,曾经搂着他的脖子,甜甜的喊着他爹,也曾经被树下的野狗骇到,不顾一切的哭泣……

似乎,她喊的也是这样一句:

“……爹……有人欺负我……”

他仔细看着少女,目光所及之处越发的温柔,只是那降魔杵却在不断的嗡鸣,尖利刺耳,散发出越来越强的光芒。

皈祛终于垂下了眼,他慢慢将手抬起,那降魔杵也开始不住的颤栗,便在他这一挥之下,即将再复……

夜风忽然变得更加强烈,皈祛身上的僧袍不住卷动,林中的风似乎正在急速离去,猎猎风声忽高忽低的鸣响,在距离两人数百里外的险峰峻顶,一个无尽庞大的气旋正在徐徐形成。

皈祛的瞳孔骤然收缩,这种厚若凝滞的感觉,让他感到了无比的惧意。

降魔杵在梅山并非万能,切记切记……万有不妥,走为上策!

临行前,皈勇师兄的话历历再现,这才是他刻意来送师弟出行的本意。

“走!”

皈祛的身形猛然拔高,伸手续虚抓,被千钧环锁住的六丑便随之一同飞起,落在了云舟之上,舟身猛然颤动,然后箭一般的朝着山外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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