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婉用手指细细地描着玉镯,温润地触感一摸便知绝非凡品,她冷冷道:“进宫这些时日你们还不明白吗?这宫中得了皇上一日的恩宠,便是和这满宫的妃嫔结了仇,你们以为就算我谨小慎微她们就能放了我?左右都是不顺眼,我倒不如随了自个的心一次。”

“更何况,此番皇上摆明了便是要袒护我,你以为她们能如何?谁敢在这个风口浪尖与我为敌,莫不是她也想去离水宫去陪冷溪若?”

顾清婉从未想过要夹着尾巴做人,之前种种不过是依着规矩罢了。不过有时候不依着这该死的规矩,肆意一回,却是格外的身心舒畅。

待水碧按了许久,顾清婉睁开眼问道:“你可知那桃儿是哪边的人吗?”

水碧怔了怔道:“小主如何便提了她的,奴婢早将她打发去整理些不重要的东西,便是这内殿也不让她踏进分毫的。”

“我瞧着洛婕妤这事,似乎是与柔妃有关的,因为今个冷更衣瞧着的便是她们那方向的。”

玉容在一旁听着,便说:“那日确实是冷更衣先提这改名一事的,若是柔妃也参与其中,这未免……”

顾清婉起身,看了眼窗外道:“这宫中阴私之事素来便是不少,也不多这一件。我们只要谨慎便是,别让人拿了短处。”

就如同之前,她将猖狂的赵小仪、岳充媛看做蠢物一般,这猖狂有时也不过是保护自己的一道假面罢了。因为这后宫众人会提防的自会是那些稳重圆滑的人,她们以为那些人才是最可怕的,殊不知真正可怕的便是表面猖狂内里有心计的女人。

不过半日的时间,隆宠不断的婉昭仪便被贬为了洛婕妤,而自进宫以来圣眷不断的冷溪若更是以后连圣颜都不会再见到。

而作为这个后宫主人的皇后却还是波澜不惊,似乎这一切对她都只是平常之事。

孙嬷嬷瞧着皇后执笔站于书桌之后,而郝然满纸之上皆是一字,忍。

在这后宫之中,做奴婢不容易,做妃嫔也是不易,却不知连做皇后都是身不由己的。人人都以为做皇后便能享尽世间荣宠,却不知这皇后凤座背后的刀光剑影。

章皇后突地想起当年与自己一起入宫的贤妃,她入宫为后,而贤妃一入宫便被封为四妃之一,家世并不比自个差。而皇上显然更为宠爱贤妃,一月的时间竟是有大半月的时间歇在她宫中。

“娘娘,歇息会吧。”

章皇后手腕一转将笔放下,她抬头道:“本宫倒是想起贤妃当日被废的场景,和今日婉昭仪颇为相似,都是一朝落败满盘皆输。”

孙嬷嬷咬牙道:“贤妃那贱人不守妇德,与人私通,娘娘何必想着她。”

不过是一个意义不明的香囊和家生丫头的指控,就构成了她私通的铁证,便让贤妃从此消失在这后宫之中。自那之后皇后便彻底明白,这后宫中的女人是全天下最尊贵却也是最命贱如蝼蚁的。

“不过娘娘,此番皇上摆明是要护着顾修华,可见这顾修华在皇上心中分量便也是不轻的。娘娘,我们要不要……”孙嬷嬷轻声地说道。

皇后瞧着浸透纸张的墨字,缓缓道:“今个有贤妃,如今有柔妃,难道一个顾修华我还忍不得?”

“你让红袖将小厨房里一直炖着的东西端上,我要去启元殿请罪。”

是啊,她是皇后。这后妃出了乱子,她自是要比别个多担几分责任的。

邵烨瞧着跪在面前的皇后,起身便过去扶她,只见他一脸温和道:“这乃是洛婕妤轻狂傲慢所犯之错,皇后何须自责。”

“臣妾既对这洛妹妹之错痛心不已,可却也觉得洛妹妹本性并不是个坏的,还望皇上给……”皇后说着便要为洛浅宁求情,却被皇帝立即打断。

“便是朕也不敢动母后生前所留之物,这清婉和清扬之名乃是母后亲赐,就算是朕都不得评论半分,她倒敢肆意更改,如此不孝不仁之举如何能担当一宫主位?”原本皇帝表情还颇为温和,可此时提及此事却也还是分外不高兴。

“臣妾日后必会约束后宫众姐妹,”皇后双手被皇帝握住,轻声地保证道。

不过她心中却是冷笑不已,这柔妃改了钱贵仪的名字便是合着规矩,洛婕妤改了顾清婉的名字便是不孝不仁之举。

这孰轻孰重,可真真是一目了然啊。

这七月刚开了头,顾清婉便意识到一件事,给太后请安的日子又到了。顾清婉一想到那唱做俱佳的老太太,便是一阵头疼。她不过是皇上的嫡母,端章皇后身前与她的关系并不融洽,是以皇上对她不过是面子情罢了。

聪明的人应该便是不问世事明哲保身,她倒好偏偏想在这后宫插上一脚,这不是越发讨了皇上的嫌。

众人刚进了这寿康宫的正殿,这皇后尚未请安便被太后质问道:“皇后,你是如何执掌这后宫的。这洛婕妤如今狂妄猖獗地行事向来已不是一日,之前你为何没有察觉道?”

饶是尊贵如皇后,此时都得福身请罪。只见皇后缓缓道:“启禀太后,这洛妹妹以前素来也是个周全得,今次只不过是受了小人挑唆才行事轻狂了点,臣妾已向皇上请罪过,皇上命臣妾戴罪立功整顿这后宫。”

太后听罢,似乎颇为满意,她抬抬手道:“罢了罢了,哀家老了,管不了这许多事了。只这一条顾修华乃是先太后嫡亲的侄女,你可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她。”

如是顾清婉此番可以选择,她必是想冲上去骂这太婆一番,要你假好心,要你装好人,明明心里恨不得自个去死还偏偏在面上如此。

不过她真正能做的不过是从众人之中走出,恭敬地对着太后行了磕头地大礼道:“嫔妾谢太后娘娘抬爱,此番之事乃是因嫔妾而起,嫔妾心中也寝食难安。还望太后不要再责难洛婕妤。”

太后让她起身,随后道:“你与旁个是不同的,皇上既是你的嫡亲表哥,那你自然应该是比别个要尊贵些的。”

这话说出来,连皇后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而顾清婉此番却是在心中冷笑连连,不过这次她可不打算当包子了。

“这尊贵二字后宫之中除了太后,皇上,便只有皇后娘娘才能当得的。而淑修华才是太后娘娘嫡亲的侄女,比起嫔妾才是更贵重些的。皇上想必也是更看重修华姐姐的,要不然怎会将这淑字赐予姐姐呢。”

顾清婉一番话说的皇后颇为满意,而显然太后的戏演的有过火之嫌,这京中世家可是皆知当初两宫皇太后的不和睦啊。如今你突然对端章皇后的嫡亲侄女如此亲热,鬼才相信你没鬼呢。

太后瞧着顾清婉如此说,面上也稍冷了下来。而此时早已落座的皇后便挑起话舌与太后说起。

太后转着手中的紫檀佛珠道:“这洛婕妤既是被皇上贬斥了,那这宫中能侍奉皇上的妃子便是越发少了。哀家听闻还有好些新进宫的人还未见过圣颜呢。”

皇后恭敬地回道:“原本皇上便是点了几位位分稍高的新妹妹侍寝的,而因着前朝的事情,皇上近日是极少来后宫的,所以这些新妹妹才未能得见天颜的。”

“皇上如今膝下子嗣薄弱,皇后你应当上心的。”差不多每次请安,这话题都会被太后拎出来敲打皇后一番,明面上她倒是真心为皇上着想,可实际她想插手后宫之事的心思却也是可见端倪的。

皇后的脸色都未变,只是冷静道:“过几日便是观荷节,本宫打算让还未侍寝的妹妹都参加,倒是皇上在其中挑一位也是便宜的。”

这次换成了太后满意,而众多妃嫔不满了,这新人侍寝那不便是越加分薄了她们的雨露。这可是在场所有人都不愿却也无法阻止的事实。

说好听点叫观荷节,还不是给皇帝办的变相选美比赛?到时候谁会蠢到以为皇帝选的是荷灯而不是人。

顾清婉在心中冷笑,公用的物件你们还指望他能忠贞?

虽然冷溪若的下场让众人有一丝兔死狐悲的悲凉,可这后宫之中,历来便不是容得了心软之人的地方。不过几日的功夫,众人便似再也记不得冷溪若此人一般。而受了牵连的洛婕妤此番更是在景元宫好好闭门思过呢。

这到了夏日,顾清婉是越发不想没胃口,倒是爱那些生果蔬菜。而宫里此时已是开始供应冰块,现如今这后宫之中奴才谁人都是不敢怠慢了长乐宫的。是以这份例还未顾清婉差人去拿,内务府已是遣人送了过来。

水碧笑说,前些时日还是她们自个上门去领这些东西,如今倒是内务府巴巴地送了过来。

“小主,刚刚您去皇后那请安之时,洛贵人遣了她身边的玲儿过来。她说这是洛贵人自个酿了些果酒,特送来给小主尝尝鲜,说是为了报答小主前次的解围呢。”

顾清婉瞧着水碧手中捧着的瓷坛,显得格外的精巧细致,她定定地瞧着那东西,脸上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道:“洛妹妹倒是有个有心的,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她倒是记得半月有余啊。”

玉容素来是水碧多了心眼的,她听了顾清婉的意思却是当下便明了的。这小主为了她得罪了柔妃,她倒是好刚开始一声不吭,待皇上为小主处罚了婉昭仪,她倒是跳出来要报答恩情了,确实是够有心的。

“既是别人送来的,你收着便是了,何必巴巴地拿到小主面前说。”玉容怕顾清婉伤心,便呵斥了水碧几句。

“洛贵人既然如此用心,我倒是不好拒绝了别人的意思。”顾清婉伸手去拿坛子,远远便闻者一洌清香。

“水碧,你过来,”待水碧过来之时,顾清婉便附耳在她耳边说了。

水碧听完焦急道:“小主如此做,便不怕弄巧成拙?”

“她若是真得了皇上的宠幸,那也要看她有没有本事在这宫中站稳了脚跟。”顾清婉闲闲地说着芊芊素手摩挲着坛身,“再说经了这洛婕妤一事我在宫中未免太打眼了,此时若有个挡在前面做靶子,我也能轻松些啊。”

说完顾清婉双手托腮无奈道:“当多了箭靶,我也很辛苦的。”

水碧和玉容两人在一旁瞧着她的模样,皆是没有答话,因为她们实在没看见小主的辛苦在哪,倒是她们得时时陪着演戏,她们才是辛苦吧。

邵烨到了这长乐宫刚入了这浅音殿,龚如海阻了宫人的唱报,便见着皇上直接进了那东侧间。

顾清婉在自个殿中素来都穿的都是简单,只见她此时穿了件黄色绣蝶穿花宫装,而浓密的青丝只散散地用朱钗简单地盘在脑后,在这夏日看来显得格外的清爽。

只见她单手拿着书本,眉头稍锁似是被书上内容所难。

由于顾清婉是斜靠着软榻,而她的身子是对着内室方向,并未瞧见从身后进来的人。而水碧倒是看见想给她提醒,却被邵烨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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