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对不住啊!”祁大夫十分敷衍的随口道了声歉,没工夫理会正吊着只脚满院子乱窜的叫得跟杀鸡似的大白,全部心神都被方才小娃娃那声“阿爹”给吸引去了。

“团哥儿你方才说什么?叫谁阿爹?你哪儿来的阿爹?”祁大夫连环三问差点怀疑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殷叔叔阿爹,我的!”小娃娃搂着殷玠的脖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十分得意的跟处于惊愣中的祁大夫显摆“祁爷爷,我有阿爹啦。”

团哥儿还没从有了爹爹的兴奋中缓过来,以一个十足依赖的姿势窝在殷玠怀里死赖着不肯下来时不时还伸手摸摸殷玠的脸,感觉到掌心里传来的温热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虽然脸颊上还挂着泪痕但任谁都看的出来他此时的高兴。

目光落在正抱着孩子大步朝这边走来的高大男子身上,祁大夫的反应则是瞬间瞪大了眼,赶紧扭头去看一旁站着没说话的容妤一个劲儿的冲她挤眉弄眼那意思分明是说:这么快就同意了?

不是说还得再考察考察么怎么现在就让孩子叫上爹了?

容妤看懂了祁大夫的暗示,木着脸没吭声这话她没法儿接说起来还是那番“男女授受不亲”惹的祸谁能想到殷玠居然脸皮厚到这种程度直接自荐当爹呢至于她怎么没第一时间否认容妤蜷了蜷手指有些想扶额她还真没法儿昧着良心说完全是因为不忍心让团哥儿失望要是碰到不喜欢的,别说是由着孩子叫爹了,就是想稍微跟孩子多接触一些都没门,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自己存了心思。

看着窝在殷玠怀里满脸都是笑容的团哥儿,容妤默默叹了口气,只能安慰自己,罢了,万一日后她俩有缘无分修不成正果,大不了干爹也是爹嘛。

见容妤不说话,祁大夫是个人精,顿时就意会了,再次看殷玠的目光就变得格外的有深意,唔,抱娃的姿势挺熟练,平时待小娃娃也有耐心,难得团哥儿也喜欢,看起来是块能当爹的料,就是太年轻,万一日后有了亲生子不知道会不会差别对待团哥儿

不知道祁大夫已经在操心起日后可能发生的家产争夺大战了,团哥儿迫不及待的要跟人分享自己有爹了这个好消息,大声嚷嚷,“祁爷爷,我有阿爹啦!”

“嗯,嗯好。”祁大夫笑呵呵点头,见小娃娃满脸兴奋的样子祁大夫心中也有些感慨,小孩子哪有不念爹娘的呢,眼下有了爹,哪怕不是亲的也够让人高兴了,倒是殷小子能认得这么痛快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团哥儿一句话翻来倒去的念,时不时抬头朝殷玠软软的叫上一声阿爹,换来男人温声应和,一大一小旁若无人的亲昵样换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父子呢,别说,当真了去瞧似乎还真能看出些影子,祁大夫瞧得心中啧啧,不由得往容妤那边挪了两步,悄声笑道,“你瞧,这两人倒是投了缘了,你心中的顾虑也该消了罢。”

瞧这声爹叫的多响亮。

女子改嫁旁的就罢了,最难过的就是孩子那关,有的是男方嫌弃带了个拖油瓶要白白帮人养儿子不划算,有的则是孩子与继父处不来闹着不让母亲改嫁,不论是哪种情况都是当娘的左右为难,都说为母则强,狠心咬牙扔下孩子不管只顾自己爽快的毕竟是少数,大多也就是为了孩子宁愿独自一个人扛着了,祁大夫是真心愿她们母子俩好,毕竟容丫头还年轻,团哥儿也还小,若是能碰到个知心疼人的母子俩下半辈子也算是有个依靠了。

容妤目光落在温声哄孩子的殷玠身上,很难想象瞧着顶高冷的一个矜贵公子也会这么有耐心的哄孩子,这声爹叫的不光是团哥儿欢喜坏了,殷玠瞧着倒是要比团哥儿激动的多,就仿佛,真的是一对亲父子一般。

自己情郎和能够和孩子相处良好这当然是一件值得令人高兴的事儿,可容妤总觉得似乎有哪儿不对劲,目光在殷玠与团哥儿身上转了一圈,不禁嘟囔这接受能力还挺强。

知道团哥儿他们还等着她回来投喂,容妤也不在这儿看什么父子情深的戏码了,先去厨房做吃食。

祁大夫在外头陪着玩了一会儿,见这两人腻腻歪歪的眼里压根就容不下旁人,倒显得他是个累赘,祁大夫摇头晃脑哀叹了一声自个儿这地位是愈发要往后排了,踢踏着步子就往厨房去寻容妤。

“哟,容丫头,怎么就做这么点,够吃么?”祁大夫探头探脑瞧了瞧,有些不大满意。

“就您与团哥儿两人吃,难道还不够么?”容妤边笑,边揉搓着面团,只是与白面不同,因为淋了胡萝卜汁的缘故面团瞧着粉嫩嫩的,这个年纪的小娃娃都不大爱吃胡萝卜青菜什么的,为了能团哥儿多摄入点维生素容妤也算是绞尽脑汁了。

面团揉好了又取来小竹帘,掐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面团往竹帘上一碾,一个小巧可爱的粉红贝壳就出来了,祁大夫瞧着有趣,也净了手来跟着她做。

“容丫头,你自个儿心里是怎么想的?”祁大夫一边和手,一边不忘问。

“什么怎么想?”

“你别给我打马虎眼,真当我眼瞎呢,”祁大夫翻了老大一个白眼,“殷小子那头,你总不能就这么一直不上不下的给人家吊着吧,现下可是连爹都叫上了的。”

容妤默了一瞬,手下动作也顿了,知道祁大夫是真心待她,她也不怕跟祁大夫透个底,“我只是有些担心。”她喜欢殷玠这点毋庸置疑,但这种喜欢还是浅薄了些,没有到说非君不嫁的地步,恋爱与成亲是两码事,谈恋爱可以大大方方的谈,合则来不合就去,可一旦成了亲再想离就没那么简单了,容妤承认她是恐婚了,谈个三五年的恋爱将彼此的优缺点都摸清楚了再来谈婚论嫁不好么,当然,这个想法在大庆显然不怎么现实。

祁大夫也有些不大能理解她的想法,既然是喜欢那不就够了么,难不成还得爱的要死要活?放眼大庆盲婚哑嫁的多了去了,往往就是到了年纪双方长辈看着合适就给定了亲,成亲之前连面都没见过的不在少数,日子不照样过得和和美美?两情相悦的未必能长久,相敬如宾的也不是说就会过得不好,这日子终究都是给自己过的。

虽然心中不大能理解,但祁大夫也知道容妤是个心中有数的,感情这种事儿啊旁人跟着急不来,真到了那个点不用旁人催,自个儿就恨不得立马成亲,啧,说白了不就是仗着年轻可劲儿的折腾么。

不过,见容妤对待感情条理清晰十分理智的模样,祁大夫倒是放了心,都说男子薄情,要祁大夫看虽然不能一竿子打倒一片人,但这话也并非空穴来风,他见多了起先和睦的夫妻到最后反目成仇的,大多都是因为男子变心什么休妻再娶,什么在外偷吃还要将人往屋里领的,越是大户人家后宅里头的腌臜事就越多。

前两年淮安城里还出了一桩命案,听说好像就是丈夫在外头养了人喜新厌盘算着要休妻,那妻子也不是好惹的,好不容易陪着挣下了家业哪里甘心就这么让给旁人,见寻死觅活百般挽留也唤不回丈夫怜爱之后,竟将人灌醉了半夜一把火烧了房子,想造成失火之象来个神不知鬼不觉,可最后还是被查了出来,那段时间淮安城里风气都肃的很,连家长里短的例行夫妻吵架都少了。

祁大夫唏嘘了一会儿,都说谁先动的心谁就输了,孩子好哄,奈何大人精明啊,殷小子,啧,有的磨。

“对了,你可曾问过殷小子家中的情况?”祁大夫心偏到没边,就算同为男人对殷玠有些同情,但再怎么同情也越不过容妤去,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殷小子似乎提过说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同胞兄长,这倒也还不错,上头没有公婆省事不少”

听祁大夫絮絮叨,容妤嘴角抽了一下,您别不是将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扒了吧,说起来她还真没想过说去问家世,一是贸然问起不大礼貌,再就是她自个儿现在都还披着马甲呢,要往国公府递的信她已经写好了,只是还没托人寄出去。

容妤含笑听着祁大夫给她科普,待听他提起说殷玠与叶大人居然是嫡亲的姨表兄弟之后,容妤搓面团的手一顿,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脑中一个念头闪过,诧异扭头,“姨表兄弟?”

“对啊,”祁大夫没往深了想,“难怪瞧着两人关系这么好,原来打小就长在一处,好像说两人的母亲还是亲姊妹,看在这层亲戚关系上叶大人定要护你一护,容丫头你往后行事也要便宜的多”祁大夫嘚啵嘚啵的停不下来嘴,这些还是他跟开阳唠嗑的时候知道的,虽说一表三千里,但好歹也是亲戚嘛,这年头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容妤手上的动作已经彻底停了下来,祁大夫后面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一直觉得有些违和的点突然就有了解释,脑中那层朦胧的薄纱被揭开,记忆就跟撒蹄子狂奔的骏马似的一放出来拉都拉不住。

跟祁大夫是江湖游医不同,她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小姐,自幼就要熟背京中高门大户的姻亲关系网,要是没记错的话,远安伯夫人只有一位嫡亲姐姐,那就是已逝的孝敬太后,殷乃国姓。

还远方表亲呢,她怎么就没早想到这一茬儿?

容妤闭了闭眼,只感觉肠子都快悔青了,让你嘴快答应的这么顺溜,要是她料的没错,那可真是踩了深坑了,还是一脚踏进去爬都爬不出来的那种。

见容妤脸色凝重,祁大夫担心,“你怎么了?”

“没事。”容妤深吸了口气,摇头,心中苦笑,能怎么了,总不能说我给儿子找了个带出去特有排面的后爹吧!

说曹操曹操到,“阿娘。”兴奋的小奶音从门口飘了进来,抬眼就见小娃娃朝她这边扑,团哥儿抱着容妤的腿乐呵呵的仰头看着她,“阿娘,我有阿爹啦。”

眼瞧着这是要开始复读机的节奏啊,有爹就这么让人高兴?容妤有些头疼,看着迈着大长腿朝这边来的俊朗男子,容妤都不知道该说自家小崽子运气不错能傍大腿了,还是开始忧虑往后要不趁早掰。

“阿妤。”殷玠往容妤跟前来,眸光柔情如水,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掩盖不下去,整个人瞧着简直就是春风拂面跟捡了金元宝似的,显然得了个儿子让他很是欢喜。

见容妤头发掉了一缕下来,殷玠十分自然的就要给人去撩头发。

团哥儿仰头看着殷玠的动作,又去看容妤,秀气的眉头拧了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嘴突然就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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