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包板栗糕五百文对一个月顶多不过一二两银子收入的普通人家来说的确是贵,但对于家大业大随手送个小玩意儿都是百两银子起步的殷玠来说并不算什么,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乐意被人当傻子哄一想到方才自己还被那小贩几句话哄得多给了些银钱当小费,殷玠就觉得满心的不得劲儿。
看出来殷玠脸色不大好,容妤温声安慰,“只当是花钱买教训了,”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这板栗糕我倒是也会做殷公子若是想吃明日我就去买些栗子来自己做生栗子去皮蒸熟了捣成泥,再准备些京糕切的大片和豆沙馅一层栗子泥一层京糕再抹上豆沙层层叠起再切成小块,吃的时候用白糖与桂花熬了糖汁往上一淋,形色味兼具吃着软糯香甜自己做的也健康。”
对于一个爱好美食的人来说,比起吃外面做的,更喜欢自己动手光是一个板栗糕容妤都能琢磨出上十种不同的做法只是没空闲做罢了。
殷玠在意的压根就不是那点吃食,而是他居然会在一个小摊贩跟前吃了闷亏要不是容妤阻止他是打算将那剩下的都买了的毕竟看着也不多要是真买下来了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此时听容妤温声劝慰,殷玠原本有些恼怒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买的时候不知道味道行情是他的问题怨不得别人,但听周围人的议论就能知道这些摊贩缺斤短两宰客不是一两天了,以殷玠的身份自然是不屑于和一帮乌合之众相计较,但都坑到他头上来了放任不管也不可能,殷玠打定了主意将这事儿扔给叶宸处理,也算是整肃风气好事一桩了。
见团哥儿还捧着那团板栗糕,一脸不情愿的准备往嘴里喂,殷玠一惊,忙给他夺了下来,摸了摸瞪圆了眼睛的小崽子的头,“不好吃就别吃了。”这板栗糕摆明了就是拿来圈钱的,估计食材也新鲜不到哪里去,要是吃坏了肚子反倒不美。
轻咳了两声,殷玠将散开的油纸重新包好,平静道,“我给它扔了吧。”看着碍眼。
见殷玠起身就要去扔,容妤赶紧摁住了他的手,温凉细软的手指搭在他手背上,殷玠身体一僵,起身的动作顿住,下意识抬头去看容妤。
“扔了倒可惜,”容妤也不赞同吃这种来历不明的三无食品,但是,“不如留着给喂骡子吧。”容妤提议,虽然不是她出的钱,但就这么扔了也是心疼。
殷玠这会儿的心思压根就没在糕点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背,或许是因为下厨练刀工的缘故,还隐约能感觉到她指腹的薄茧,殷玠身体僵直一动不敢动,一直被刻意压下去的情绪又泛了上来,虽然脸色还算正常,但耳廓已经悄悄红了。
容妤没注意,倒是坐在旁边的团哥儿有些好奇的盯着殷玠的耳朵看,还不忘摸了摸自己的小耳朵,一脸纠结。
“殷公子?”见殷玠迟迟没有回答,容妤又唤了一声,心中也纳闷,她发现这两天殷公子格外喜欢发呆,扔与不扔,就这么难以抉择吗?
殷玠猛地回神,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好歹还算正常,只是仔细听就会发现有些哑,“那就听你的留着吧。”感觉到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指离开,殷玠心底募地升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略歇息了一会儿,见团哥儿兴致勃勃一副按捺不住想去玩的样子,容妤又领着他四处闲逛,殷玠手里还捏着那包板栗糕,心不在焉的跟在母子俩后面,时不时瞥一眼那道妙曼的粉色身影,露出纠结的神色。
既然都来了,容妤干脆去捐了一点香油钱,又兑了三枚祈愿币,说真的,要不是这云台寺名声在外,她还真以为这就是商业化的旅游地儿了,跟后世那些旅游景点的套路简直一模一样,三枚祈愿币共三百文,送免费解签机会一次。
看了看盘腿坐那大槐树下的老和尚,容妤想了想,回头喊殷玠,“殷公子不如试试?”
殷玠不信这些,但见容妤含笑看着他,殷玠还真就鬼使神差的点了头,不过就是抽个签罢了。
老和尚见殷玠过来,指了指面前摆着的签筒,懒懒出声,“心诚则灵。”说罢又阖上了眼,可谓是十分懒散。
殷玠拧了拧眉,偏头看了一眼容妤,见一大一小都眼巴巴盯着他,殷玠默默叹了口气,伸手随意抽了支签,不经意瞥了一眼签文,一怔。
容妤也凑了过来,有些好奇的问,“抽的什么签?”
殷玠还没说话,手中的签就被不知什么时候睁眼的老和尚拿走了。
“签文不错,上签。”老和尚瞥了殷玠一眼,又看了看牵着小娃娃的容妤,呵呵一笑,“不论是萍水相逢还是近水楼台,姻缘之至也,切莫踌躇,瓜熟蒂落进取方成。”
老和尚摸了摸白花花的胡子,见面前两人一副雷劈了的表情,啧啧了两声,“姻缘线将成,只是还差了那么点火候,”突然问,“你们不是夫妻吧。”
殷玠下意识摇头。
“那就对了,”老和尚继续,“求此签者目前福缘平平,这条红线还得由小孩来牵成,宜多种福田,再捐个几十两香油钱更佳。”
听老和尚在那儿摇头晃脑解签一边还忽悠着再给香油钱,容妤已经彻底懵逼了,殷玠更不用说,早在听到那句近水楼台的时候目光就忍不住往容妤身上瞟,再听他说到孩子来牵线殷玠目光已经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不是,大师,你这儿不该是求家宅事业签的么?”容妤听得一脸懵逼。
“什么家宅事业?”老和尚瞥了她一眼,手往上一指,“看见这些红布绸没?”
满树的红布条迎风飘扬几乎都快把这树丫给裹满了,除非是眼瞎了才看不见,容妤点头。
“月老姻缘一线牵,没见我在这姻缘树下坐着吗,正儿八经解的是姻缘签,你要是想问家宅事业出了那门往右拐左手第二个铺位,不过那小子解签不怎么准。”
姻,姻缘签?
容妤顿时闭嘴,神色有些尴尬。
这可真是一个巨大的乌龙,天地良心,她真没想过让殷公子来求什么姻缘来着。
老和尚对他俩的沉默感到不怎么满意,哼了一声,“老衲解的姻缘签十个准了九个,剩下的那个还是自己折腾没的,”说罢又朝殷玠道,“老衲见过太多想你这种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既然动了心就切勿迟疑,不然失了良机想再寻可就难了。”
殷玠:“”
盯着脸色有些不大自在的殷玠,容妤有些讶然,难不成这老和尚真解的这么灵?殷公子有心上人了?
察觉到容妤的目光,殷玠脸色更僵硬了。
好在有沙弥过来寻人,将那老和尚叫走了,才暂时解了尴尬的场面。
“殷公子有心上人了?”容妤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声,目光装作不经意的往他脸上瞟了一眼,落在他耳朵上,心中啧了一声,看不出来殷公子还挺纯情的,居然连耳朵都红了。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耳朵出卖的殷玠轻咳了一声,一脸淡定,“没有,那老和尚解签不准。”
至于那句“逾东家墙而搂其处子,则得妻。不搂,则不得妻。”的签文,殷玠眼神飘忽了一下,努力忽略自己昨夜逾墙而过没捉到贼反而蹭了一顿夜宵的事实。
没有就没有吧,容妤笑了笑,有没有心上人是人家的私事儿,这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手里还有几枚许愿币,容妤十分大方的分了殷玠一枚,就算往池子里扔东西许愿这事儿听起来有些扯,但好歹也是应应景嘛。
等过去许愿池子,容妤拧眉,她想她可能低估了人们许愿的积极性,池子周围挤了一堆人,隔着两三米隔空投币似乎也不大好,容妤正考虑要不要就先放弃这个活动,就感觉袖子被人扯了扯,有些诧异的低头,就见团哥儿愣愣的盯着一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容妤沉默了。
那应该是一家三口,男娃娃看起来与团哥儿差不多大的年纪,正骑在父亲肩头,双手揪着父亲的耳朵笑得十分开心,母亲则小心翼翼的在旁边扶着,看起来年纪都不怎么大,也不多二十来岁,一家人其乐融融光是看着都觉得温馨。
瞧见团哥儿眼中的期盼,容妤心中微酸。
有些事儿她虽然尽力弥补,但很多是母亲的角色没办法赋予的,比如说,完整的家,父爱,团哥儿一直都没表现出来对父亲的好奇,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想,容妤深吸了一口气,按耐下心中的那股子酸涩感,正准备弯腰将团哥儿抱起来,却有人先她一步抱起了团哥儿。
见殷玠将团哥儿抱起来举高,然后将他放在了自己肩膀上坐着,两只小腿耷拉在胸前,殷玠扶着他的腿,温声道,“坐好了,小心摔。”
团哥儿小脸上也是惊讶,显然没反应过来,听见殷玠温和的声音,团哥儿缓缓眨了眨眼,看了看同样有些懵的容妤,又看了看那边坐在父亲肩头的男童,学着他将小手放到殷玠耳朵上,轻轻抓住。
感觉到耳朵被一双温热的小手包裹住,殷玠弯了弯唇,冲发愣的容妤笑了笑,“不是要去许愿池么。”
看着一马当先稳稳当当驮着小娃娃挤进人群的殷玠,容妤也忍不住笑了,难怪小崽子爱赖着殷公子玩,小崽子没有爹,他自小接触的人也就是她与红豆外加一个林婆婆,对男性长辈的印象也局限于祁大夫,殷公子的出现应该是正好弥补了他对于“爹”的期盼想象,不得不说,殷公子的表现也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爹”,光是这份细心与耐心就了不得了。
容妤默默叹了声气,眼下团哥儿也开始懂事了,她得找个机会跟团哥儿好好解释一番他那个“渣爹”的去向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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