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日常生横贯西南的风,由雍亲王府的方向,一径吹到了紫禁城里。

胤禛紧一紧肩上披着的鹤纹披风,神色匆匆行在长街上。

方入了永和门,永和宫的掌事宫女霜若便迎了出来:“奴婢恭请四阿哥万福金安。”

胤禛看她一眼,扬手命其平身:“额娘唤得急,所谓何事?”

霜若回首屏退了胤禛左右,领着胤禛一路往永和宫正殿方向行去:“娘娘心意奴婢揣摩不清,只是一早娘娘便在殿内候着王爷。”

胤禛入殿时,德妃正靠着一个幽兰香软枕坐在暖座上看着书。

今日生雾霾,遮了日头光线不佳,殿内燃着的烛火也有些暗了,另一伺候在德妃身旁的婢女云蝉正新添疗。

菱窗旁的黄曲柳木桌上供着一个挂了油浆的博山炉,辛夷香气化作淡紫色的云烟缥缈而出,袅袅升腾,遁入无声的寂静里。

德妃今日穿戴颇为素净,仅用一方红玉髓扁方束起额发,脑后簪了一支青菊步摇,再不添旁的坠饰。

身着一身湖蓝色鱼戏莲叶缎袍,袖口缝纳了三层镶边,错落有致添出莲花模样,栩栩如生。

她目光一直凝在书卷上,闻听动静知是胤禛来,背脊稍挺直些,头颈微微扬起,浅声道

:“你来了。”

胤禛拱手一揖与她请安:“儿子给额娘请安。”

德妃嗯了一声,吩咐云蝉道:“前儿个新得的翠峰毛尖儿现下馋了,雍亲王也喜欢那一味。烹些来,本宫同雍亲王先品着。余下的分装好了,让雍亲王带回府邸去。”

云蝉诺了一声,躬身退下之际还点眼的将殿内伺候的一众太监宫女也带了下去。

偌大的永和宫现下唯余胤禛与德妃母子二人相对。

德妃目光一直凝在书本上,不曾正眼瞧胤禛一眼。

胤禛瞥了她所看书卷一眼,道:“额娘看的是张敞传?儿子只知额娘博学广识,却不想对此名不见经传之人也有兴趣了解。”

德妃的神色在幽幽烛火下显得深邃而恬然,她随意翻着书卷,忽在一页停下,缓缓道:“这一句极好又为妇画眉,长安中传张京兆眉怃。有司以奏敞。上问之,对曰“臣闻闺房之内,夫妇之私,有过于画眉者。”上爱其能,弗备责也。你可见张敞对待妻房极好,不嫌妻因伤而眉落疤,反倒日日替她描眉上妆,连汉宣帝也不忍责备,反倒嘉赏。此为佳话,传于后世。”

胤禛微一抬眼,看见德妃已然和起了书卷,含着一脸笑意看着自己,于是缓声回道:“额娘是要提醒儿子什么?”

德妃轻笑一声,将书卷放在桌案上,淡淡道:“额娘能提醒你什么?不过是纳闷,这世上有人与妻可相濡以沫百年好合,有人则相敬如宾清心寡欲,觉得可叹罢了。”她稍顿须臾,抬眉看一眼胤禛:“王府里,近来可不太平。”

德妃的声音很轻,轻到在这偌大的殿宇中听不见半分回声,可语中所带的双关之意却深沉可闻。

暖座旁的菱窗并未合严,有凉风倏然从缝隙见透近来,和着殿外枯叶沙沙作响声,卷起了一阵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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