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暖气萦绕,熏炉里细细的安息香断落一截香灰。
季柔早已洗漱好换了柔软的衣裳进了床帏,可怎么也不肯躺下。锦被上摆了一只装满碎布料的小筐,借着烛火一片一片反复端详。
秋娥站在床边忍不住劝道:“姑娘先睡吧,夜深了,今日也累了一天了。”
前头赵谨克那里先前特意传来了话,说是有一两件衙署里的事要处理,让季柔先洗漱就寝,不必等候,想来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再等等。”
季柔看着手中的布料,她还记得之前赵谨克让她绣香囊的事情。也不知赵谨克喜欢什么颜色样式的香囊。这是她第一回给他做针线活,可是得精细着些。绣并蒂莲花还是鸳鸯戏水?
光是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季柔忍不住就打了一个哈欠,眼皮子有些沉重。
秋娥正想再劝,屋门那里就传来了动静,赵谨克回来了。
季柔也听到动静,脖子一伸,瞌睡瞬间就没了。
“怎么还没睡。”赵谨克解了身上的披风进来,“不是让人传了话让你先睡吗?”
等你呀。
季柔的眼睛亮亮的,这羞赧的三个字在喉咙里转了转,变成了:“我不困。”
赵谨克走到季柔跟前,挥退了屋中的下人,笑道:“我看你眼睛都要熬红了。”
赵谨克走到近前,季柔才忽然发现,赵谨克的衣裳换过了,不是白日里那件淡色的衣衫了。
不是说,是去书房处理公务吗?
“快睡吧。”
赵谨克两下脱了衣裳,收了季柔手中的小筐搁一边,颀长的身子在床边坐下准备脱靴子。季柔下意识是要往里头让的,却鬼使神差地没有,反而凑近了一些,瞧见了赵谨克脸上的红痕。
“婆母打你了?”没有犹疑,季柔径直问。
赵谨克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嗯。”
季柔的心里很难过,像揪起,“你擦药了吗?”
“擦了,明早上就消肿了。”赵谨克掀了被子上床,刮了下季柔的鼻尖,“不必自责,也不要多想,嗯?”
季柔看着他,道:“你的身上,是不是也有伤?”
赵谨克刚要哄季柔躺下的动作一顿,然后失笑。
有的时候,季柔又是聪明地让他无可奈何。
“是不是在背上?”季柔继续道,“以前兄长犯错之时,父亲请家法都是这么打的。”
季柔抓住赵谨克的手臂,想起了季氏兄弟以前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样子,认真问道:“你背上是不是还在流血?”
“母亲一介女流,哪里有这个力气。要不我脱光了衣裳,给你瞧瞧?”
赵谨克是想逗季柔的,她脸皮子薄,听了这样的话定是答不下去的,如此便能揭过了此事。
季柔也的确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看着赵谨克,然后,红了眼眶。
季柔哭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赵谨克,泪水盈满了眼眶溢出来,一颗一颗连成了一串一串。
“怎么哭了?”赵谨克的心里一缩,心疼地去拭季柔的泪珠,“早上哭的眼睛还肿着呢。”
季柔就是想哭,很难过。
母亲逼她断绝出季家,说夫君时她唯一的依靠,可是转眼夫君就因为她被婆母打了。
她清楚赵家是不要她的,只有赵谨克肯要她,赵谨克被人打了,她很心疼。
她也怪自己,是个没用的负累。
赵谨克有些起慌,他是知道季柔的,哭起来一个字儿都听不进去,就像是决了堤,等闲劝不住。
“别哭了,我身上不疼。”
赵谨克拿袖子给季柔接着泪,季柔越哭越伤心,眼儿微垂就是一串泪珠子扑簌簌。赵谨克忍不住揽了季柔进怀里抱着,却也因深深知晓季柔的性子,没哄一句话,只是默默给她擦眼泪。
低下头来轻轻抬起季柔的下颌,衣襟那里被泪水染湿了一片。
赵谨克的指尖怜惜地划过季柔的眼眶,那眉眼纤弱,五官仍是稚嫩。与当年他从青州回来时见她已长成的模样大不相同,以至于如今他始终看她如稚女。
因为是稚女,是以同床共枕亦不准自己起绮念,可她到底已又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没了那道男女之防。
赵谨克轻叹一声,指尖轻轻划过季柔的脖颈,身子忽然一带,便将季柔压在了床上。
一吻,落在眉心,再到眼角,缠绵徘徊阻断了那泪水泛滥,划过鼻尖,最后是唇瓣,很浅的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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