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伴中有人嚷道:“既有才貌双全的佳人,何不早些请出来?分明是故意瞧不起我们!”
又有人道:“我看八成这佳人貌比无盐,所以不肯出来见人!”
元墨一听就知道这帮小子埋头苦读,全是死读书,压根儿没有正经上过乐坊。
真正才艺双绝的女伎,岂是一般人想见就能见到的?当年云画情当红之时,多少达官贵人来上十几次也不能见上一面。
再说京中女伎向来重才胜过重貌,许多人有一手精绝之艺,即使年岁大了也能被称一声“大家”,比如红姑就是现成的例子。
元墨懒得跟他们废话,挥了挥手。
欢姐领着姑娘们自行散去,聊天喝茶理簪子,只当这起人不存在。
这种无视比任何言语都来轻蔑,卫公子紫涨了面孔,怒喝一声:“都给我进来!”
像他这种豪商公子,出门在外,身边少说也会跟着十数名豪奴,头起喧哗时,豪奴们已经在外面竖起耳朵,此时闻得一声喝,外面山一般一声雄喝:“是!”
一伙高大威猛的汉子应声而入。
“给我砸!”
卫公子一声令下,豪奴们立即动手,搬起椅子就往桌上砸去。
一时杯盘与木屑横飞,桌椅与案席全垮,慌得那另外两个客人避之不及,逃之夭夭,姑娘们花容失色,惊叫连连。
元墨肺都快气炸了,一脚跨上二楼雕花栏杆,凌空跃下,一记窝心脚将砸得最卖力的那名豪奴踹飞。
那人直跌出五步开外,被同伴扶着才爬起来,捂着胸膛,脸色发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有哪个不怕死的,他妈的再给我砸一下试试!”
元墨眼睛喷火,大声道。
气势,气势非常重要。
豪奴们不由自主,都后退了一步。
“废物!”卫公子也是气红了眼,“给我上!”
豪奴们权衡一下,彼此之间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元墨一看不好。
在被红姑收养以前,她在街头巷尾讨生活、捡吃的,常常为半块馒头就跟人打得头破血流,对于“打架”这种事情可谓是自小历练,经验丰富,深深知道有两种架人们是绝不会退缩的。
一是恃强凌弱,二是以众欺寡。
眼下元墨看起来好像挺强,但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对方七七八八加起来有三四十双手!
果然,豪奴们大喝一声,向元墨冲了过来。
根据元墨的经验,这会儿要是退缩,铁定只剩下挨打的份,再说这是她的地盘,在自己的地盘上,怎么能退?!
元墨也大吼一声,冲上去。
豪奴们个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虽然算不上什么高手,但胜在力气大,一拳一脚有板有眼,虎虎生风,真挨着一下不是玩的。
元墨虽是经过真正的高手指点,但自己根骨一般,兴趣也不大,半玩半学,并没有多少真功夫。
她在人群中眼观八路耳听四方,见缝插针,戳人家双眼、斩人家咽喉、踩人家脚板、踢人家□□……用的都是当年做小混混时的全套看家本领,再加上一点腿劲和轻功,时不时在柱子上一借力,飞上众人头顶然后择中其一狂踹之,以一敌众,竟然也打了个平手。
“二爷威武!”
姑娘们心花怒放,摇着帕子给元墨呐喊助威,还有姑娘抱起琵琶,弹起了十面埋伏。一时间,琵琶铮铮,厅上拳来脚来,人起人落,呼喊不绝,十分热闹。
阿九居高临下,却看出来元墨能支撑到现在,全仗着身形灵便。
对方人多势重,却毫无章法,彼此之间不能配合。往往两个人朝元墨一起出手,结果元墨泥鳅般一缩身子,那两人刹不住手,你的拳头砸中我的脸,我的拳头砸中你的胸口,被迫自相残杀,各自哇哇惨叫。
但这都是暂时的。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一点,几个人已经会先施眼色再向元墨包抄,再加上人的体力终有极限,元墨的身法必然会渐渐慢下来,那时情形便不容乐观了。
以元墨的脑子不会不知道这点,却还是冲了上去,当真是愚蠢得紧。
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阿九坐在二楼雕花屏风后,眉头微蹙,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去续那阙词。
元墨经营无方,这家乐坊败落是迟早的事,流失这几个客人又算得了什么?再者,假如没有那半阙词,这帮人早就败兴而去,事情根本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哈啊!”
一楼,元墨大喝一声,从人群中跃了起来,一脚点在柱身上借力,凌空一个鹞子翻身,腰身柔韧至极。
她的脸色已经绯红,额角也有汗水滑下,但是眼睛依旧明亮无匹,满座的灯光好像都已失色。
阿九忽然明白了。
方才她愤怒地拍案而起时,眼睛也是这样亮,像是小小的火焰在瞳仁里燃烧。
就是因为这样的眼神吧?
不想让这团小小火焰熄灭,下意识想护住这团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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