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赵开在书房陪强练画图。
赵剑去随国公府接杨瓒,谢嫣然随赵开在书房侍候,看着书案上新做的直角鲁班尺、炭笔等物,啧啧称奇。
强练却毫不在意,伸手摊开裁好的纸张,约三尺见方,细细摩挲,叹道:“此丹纸坚洁如玉,肤如卵膜,可谓纸中之冠。没想到谦之府上有此上等好纸,光这一张纸,就须好银二两,可谓奢侈。”
赵开嘿嘿一笑,挠头道:“这便是宣纸么?平日采买都是嫣然这丫头跑腿,小子只知好用,却不曾关心用度哩。”
谢嫣然笑晏晏地道:“先生真是无所不通呢!如今府上不同往日了,嫣然可不敢购置这等昂贵之物。这些四尺丹纸是老国公生前雅爱之物,公子要与先生画图,我才去仓房搬来的,所剩不多了。”
强练道:“四尺丹纸相传为蔡伦弟子孔丹所造,因而纪之,算起来,他亦是我墨家一派。此纸现产自宣州泾县,谦之简言称为宣纸,倒也恰当。如今江淮两地落入北齐之手,两国交易甚难,老夫也是久未见矣。”
赵开拿过强练新做的炭笔,见以细木枝挖空,镶着精致炭条,已如后世铅笔模样,喜道:“先生技艺真是神奇,我只想到以未烧透的木炭用以涂画,你却一日内做出了炭条,小子佩服!”
强练不以为意,道:“磨出碳粉后,混以松香加热,即可凝固成条,此时松软,可任意压出所需形状。这种雕虫小技,不提也罢。老夫曾见过道家炼丹,动则数十种药材、硝石混制,物性相生相克,调理先后顺序不能有一件差错,还须考量火候、时辰等因素,才能出得一炉好丹,那才见功夫哩。”
赵开笑一笑,不去争论道家丹法好坏,从袖子里拿出两支羽毛来,前端已削尖,在强练及嫣然怪异的注视下,蘸了蘸墨汁,在纸上轻轻一划,细细一条黑线,清晰透亮。
谢嫣然讶然道:“公子,你昨晚叫我去弄几根鹅毛来,自己还在房间以灯火烤灸许久,原来也是为了做画笔么?”
强练接过鹅毛笔,细细端详,叹道:“谦之为了画此堪舆图,算是费尽心思了。这等简单之物,恰恰最为好用,我等却从未想到过。”
赵开道:“小子就爱胡思乱想罢了。毛笔中大小画笔都有,只是笔头太软,用以画弯曲线条,总觉得不够爽利。先生,这羽毛笔制作简易,也无多少花费,日后刊印之法大成,我想开个书局,凡有志读书的寒门子弟,即以此制笔之法赠之,也为他们省几文钱,你看如何?”
强练摇摇头,道:“谦之用心是好的,不过书法之美,用这羽毛笔却是难以书写。这硬笔倒适合匠人用以绳墨,你既然愿意传出制作之法,穷困人家均可自制,老夫倒是要替我等役匠下人向你致谢呢!”
赵开笑道:“先生何须见外,凡有一丝用处,小子也是开心的很。”
强练颇为欣慰地拍了拍赵开肩膀,道:“闲话少叙,老夫这便开始定比例,打打腹稿,以尽快完善这天下山川图。”
赵开想了想,请求道:“先生,烦请你多画几张。小子思来想去,皇宫和丞相那边少不得要先送一份去的,免得落下什么口舌。其他如京兆尹、军门等一些尊长如有兴趣,免不了要问,有备无患哩。”
强练眼内神光湛湛,似乎一眼就把赵开的小心思看穿,笑道:“谦之此举,可谓心思缜密了。这是理所当然之事,正该如此。不过嘛……”
强练故意停顿,指了指赵开身边的谢嫣然,续道:“待老夫画出第一张合适的图来,剩下的都由这丫头来完成罢!”
谢嫣然吃了一惊,双手连摆,急急道:“我哪里做得来,先生莫要说笑哩!”
赵开抬眼看了看强练的神情,有些恍然,道:“先生可是要收我这丫头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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