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我知道你还记得,对不对?我知道你是气我没有说一声就离开了,但是我现在回来了,你看,我还和从前一样,在这里等你。”
萧寒停下脚步,慢慢转身,“你当初离开的时候,我是气你,但是现在不气了。唯安,一切都过去了,你再也等不到当初那个小女孩儿了。”说完,萧寒转身离开了。
顾唯安站在原地,看着萧寒一点点离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苦涩。曾经,那个女孩儿的眼里除了他,没有别人,如今,那眼神里,无论如何都再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林秀芳说的对,顾唯安的确是回来找萧寒的,他并不知道萧寒其实是不怎么回家的,他以为萧寒还是和从前一样,每年过年都会回来,于是他才回来,他笃定的认为,只要努力寻找到他们曾经的记忆,他们就可以回到从前。可是,他错了,萧寒也许的确记得从前,但从前在她的心里已经过去了,就好像一列单程的火车,到站了,然后过去了,就是永远的过去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想要找回来的,也许只停留在过去,可是过去,已经永远的过去了。
回到家,饭已经煮好了,林秀芳招呼萧寒坐下,然后是一样的沉默。萧寒突然很想要打破这沉默,于是说,“爸妈,年后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宣城走走啊,这么多年,你们都没去过。”
“好,我们也去看看你生活的地方。”
“你去做什么?”萧明生话音刚落,林秀芳就冷冷的说了一句。
“哦,对,让你妈去吧,你带着你妈去转一转。”
“我去不去关你什么事儿?”
“林秀芳,当着孩子的面儿,你能不能收敛点儿?”萧明生还是没能忍住。
萧寒重重的把碗放在桌子上,说了句:“你们还有完没完。”然后走进了卧室,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几下,又放了回去,不由自主的,眼泪便落了下来,心间有一丝丝的疼痛。人呐,总有脆弱的时候,你以为你已经把自己武装得很好,到最后,也总有一朝溃败的时候。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喂,您好!”萧寒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声音,接了起来。
“萧寒……”电话里传来慵懒的声音。
“陆吾为?”
“是我。”
萧寒拿开手机看了一下,下午一点,“你那边应该是半夜吧?”
“我想你,睡不着。”
听着陆吾为的话,萧寒有些出神。
“喂,萧寒……”
“陆吾为,我也想你。”
“家里怎么样?”
“家里……挺好的。”萧寒努力的想要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欢快一些。
“好就好,那我睡觉了。”
“好的,晚安。”
陆吾为挂断电话,萧寒拿起手机看起了机票,这么多年来,似乎逃离是唯一的选择。曾经必须要依靠父母的时候,只能一个人躲在卧室里,后来逐渐长大了,有了工作,有了一个自己住的地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逃离。离得远了,有些情绪就淡了,可是每每感到辛苦、想要找个温暖的家的时候,就总觉得孤独,仿佛这世界上就她一个人,无依无靠,走出去,没有可以去的地方,最终,还是要回到那个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地方。
春节时的机票并不是很容易订到,查了许久,总算改签到一张初二的票,到宣城大概是晚上十点,萧寒想都没想就直接定了。本来还可以在家里待六天,如今就只剩下了两天,想到要和爸妈说,想到爸妈会流露出的不舍的眼神,萧寒又有些难过。这么多年,这种爱也不是恨也不是的情感,就这么撕扯着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初一早晨,萧寒收拾好出来,早餐就已经准备好了,林秀芳不在,只有萧明生一个人。萧寒走过去问:“爸,妈呢?”
“出去了。”萧明生淡淡的说。萧寒知道,林秀芳并不喜欢待在家里,只要有空,就会出去和她的姐妹们一起聊天儿,有时候也会打打牌,一打就是一天,直到夜幕降临。萧明生其实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就是人比较懒,干活总是磨磨蹭蹭,有时候有些自私,想问题的时候,总是先想到自己。萧寒有时候也气萧明生,也会私下里和他说一些,萧明生总是点着头,答应着,之后却一点不改变,萧寒也就放弃了。如今,就更是没有话了。
“杂志社临时有事,我明天就先回了。”
“这不还放假嘛,多待几天吧。”每一次,萧明生都是这个反应,萧寒听着,就有些冒火,“我都说了,单位有事。”
“好吧,好吧。”萧明生喃喃的说着,父女俩便只顾低头吃饭了。
吃过饭,萧寒又转身回了卧室,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窗户半开着,吹进来一阵凉风,窗帘微微飘了起来,打乱了原本静谧的阳光,变得有些凌乱起来。萧寒伸出一只手,放在阳光下,张开手指,手掌就镶了一条温暖的边。她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陆吾为。
如果有一个温暖的家,萧寒其实更喜欢这里的生活,安静的,不那么喧嚣,民风淳朴,没有车水马龙,没有人潮汹涌,可以安安静静的、平平淡淡的生活一辈子。有时候这么想着,萧寒会有些恼恨自己,她觉得,她似乎更多的继承了萧明生身上的懒散,总想着生活可以享受多一些,付出少一些,不用太过辛苦,过得去就可以。可是,她也同时继承了林秀芳身上的那种倔强和欲望,总想要得到更多,想要过更加自由自在的生活。矛盾,面对家,面对爸妈,面对自己,她就是一个矛盾体,她常常渴望得到救赎。
傍晚时分,林秀芳一边与人告别,一边走进了院子,大着嗓门儿喊,“小寒,唯安来了,在外面等你。”说着,就走进了萧寒的卧室,“他说在门外等你,我看他还是挺在意你的。”
萧寒起身下穿,穿了件衣服说,“妈,你能不要管了吗?”林秀芳珊珊的住嘴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顾唯安站在路边,萧寒心里有些烦躁,尽量克制着自己,问了句:“有事吗?”
“小寒,我们一起去走走吧,这里有很多我们的往事。”
“顾唯安,我已经爱上别人了。”
顾唯安显然没想到萧寒会这样说,有那么一瞬间失神,回过头来说,“我不信。”
“顾唯安,你不觉得你有些太过自信了吗?你为什么会觉得有个人她会站在原地等你十年?你以为时间过去了,人还会是从前的人吗?也许有的人会很执着,但是我,不是那个人。从你杳无音信的那天起,你在我的人生中,就已经成为了过去,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现在何必又来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呢?”
萧寒有些激动,她本不愿如此,只想把顾唯安当做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想着之后的交集应该也不会太多,却没想过顾唯安会有这诸多纠缠。
“小寒,我只是希望,我们还可以是朋友。”面对萧寒的激动,顾唯安有些溃败。
“可是我,并不想与你做朋友,我觉得,我们就安安静静的消失在彼此的生活中,这样就可以了。”说完,萧寒转身回了院子。
顾唯安站在原地,站了很久,街上静悄悄的,偶尔可听到邻居院子里传来说笑的声音,还有孩子们玩耍炮仗的欢乐声。他离开了宁城十年之久,对于这样的乡音,早已有些陌生,他一直觉得,再回来的时候,萧寒会像从前一样,拉着他走街串巷,深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她的。然而,现实却给他浇了一盆凉水。宁城还是和从前差不多,还是不怎么宽的街道,还是非常的宁静,溪水潺潺,即使是冬季,也只是带着些温暖的凉意,不会过分的寒冷。曾经年少的时候,有个女孩儿,总会雀跃的跑向他。如今,那个女孩儿却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在没有他的地方。
萧寒知道自己话说得有些重了,只是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她不想纠结于这件事情,本来,她也并不期望与顾唯安有过多的交集,这样也好,也许会少了许多麻烦。
林秀芳敲敲门进来,“你爸说你明天要走了?”
萧寒点点头,没有说话,林秀芳坐在床边,轻轻的说:“你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随便吧,都可以。”萧寒淡淡的说。
清晨,萧寒洗漱之后就开始收拾行李,并没有很多,简单归置一下就可以,刚要合上行李,就听到门外传来了林秀芳和萧明生的吵嚷声。
“萧明生,我用你做了吗?”
“我没给你做,我在给闺女做。”
“给闺女做?给闺女做你做那么咸,你不知道小寒喜欢吃淡吗?你做人能不那么自私吗?”
“我怎么自私了,是你自私还是我自私。”
萧寒听着,蹭得就从脚底窜起一团火,拖着行李,咣当一声打开卧室门,狠狠的关上,站在地上,大声说到,“你们能不吵了吗?都吵了一辈子了,不觉得累吗?要是过不下去,就不要过了,求你们放过彼此吧可以吗?你们要是怕我不同意,我现在告诉你们,我一万个同意,你们早点分开,我们都能好过一些。”
说完,萧寒就拖着行李箱离开了。林秀芳和萧明生站在厨房里,看着萧寒离去的方向,默默关了火,回了各自的房间。
一出门,萧寒的泪水就掉了下来,她有些恨自己,明明知道一切不会变,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呢?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