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难熬的岁月(三)
落叶忘情逐水流,恼人离绪不胜愁,两行眼泪白云远,月下独行何日休?咻咻咻,谁伴渡春秋?
立冬也在日月的交替中过去了。远山变成了光秃秃的,树木也变成了光秃秃的,大地开始一点点变得硬实了。昼变得愈来愈短,夜变得愈来愈长。
顺心又当爹又当娘,拉扯着两个孩子,白天有孩子们的嘻闹追逐,他没心思顾及其他。到了晚上,孩子们都睡了,在长长的寒冷的夜里,清冷的月光照进他的破屋,像给屋里披上了一袭银装。显得更加的清冷。更加的孤独。他不由自主又想起妻子来,每当这时他就恨自己,为什么要想她,她都扔下自己和孩子不管了。尽管想她,可每次见到她却又火气那么大,人啊,就是矛盾的综合体。这可能就是因爱生恨吧。这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女人啊!顺心的日子就这么艰难的矛盾着过着。
腊八日这天,顺心请人帮忙照看着孩子,他一大早起来,天上还闪着星星,一轮清冷的残月挂在天上,给大地上的一切披上了一袭银装。
顺心不住地给心爱的猪添吃的,看着猪嗒嗒地吃着,他心里又高兴又有那么一点难过,猪不知是真吃饱了,还是感觉出什么来了,忽然,停住,一口也不吃了,抬起头,睁着两只大眼望着自己的主人,哼哼地叫着。“你怎么不吃了,你今天可要吃饱啊!”顺心自言自语地说。可猪甩甩头,哼哼唧唧地看着主人,好像再问“今天这是咋了我的待遇突然变了,吃的这么好了?不对,不对!”猪一口也不吃了,只是专注地看着自己的主人。顺心看猪确实不再吃了,然后把它赶出来,准备到收购站去交。
一路上,顺心顶着肆捏的西北风,嘴里不住地呼出一团团哈气,哈气罩着一张冰冷的脸。鼻子,耳朵,冻得生疼。清鼻涕流了老长都感觉不到。他手拿一根长长的木棍子,不时的赶着猪的屁股,好让猪快点儿走,可猪好像预感到要上屠宰场送命,哼哼妞妞的,就是不愿意往前走。顺心不得不在它屁股上使劲敲两棍子,猪这才哼哼着甩甩屁股,赶快往前走几步,没一会儿,速度就又慢下来,顺心不得不再打它,它不得不再往前走。
一个多小时后,顺心赶着猪终于到了收购站,可有人比他还早,好些人离收购站近得多。他排在不算太长也不算太短的队伍里等。漫长的等待是熬人的,特别是寒冬腊月,天寒地冻的。排队的人们为了驱寒,就不住的跺脚搓手,搓脸和揉冻得生疼的鼻子。还感觉冷,就在原地用力地蹦。猪们也等得不耐烦,不是这只哼哼,就是那只哼哼,猪的哼哼声,猪的撒尿声,人们的抱怨声,工作人员的吆喝声,呵斥声,使这个大院显得热闹非凡。收购站的工作人员好像挺有耐心,不慌不忙地过斤,不时有人讨好地给他们抵纸烟。他们每人嘴里叼一支,不时地吞着云吐着雾。两只耳朵后再夹一支,最神奇的是那个看秤的,除了嘴里耳朵后的,还不时有人给他往口袋里装一整盒。一上午漫长的等待过去了。有的人早上吃的那点希汤菜饭,早不知去哪儿了,饿的不好受,就拜托旁边的人照顾一下,抽空去买点吃的。顺心见别人吃烧饼,肚子也咕咕地叫,使劲咽了几口唾沫,把头扭向一边不去看人家,心想,等交了猪,给孩子们买几个烧饼,再扯一块布,回去请人给孩子们做一件新衣服,让孩子们高兴高兴。过个好年。等到中午,顺心终于到了最前边,耿直倔强的顺心,没有给工作人员抵纸烟,当然人家就不会照顾他一星半点,公公正正的就不错了。总算把猪交了。他长长的出了口气,总算能过个肥实年了。
不管日子有多难,年要过的好一点儿。神是要敬的。日子再难过,也要张罗点儿吃的,也得把家里好好收拾收拾,邋里邋遢地怕神怪罪。自己也感觉不舒服。虽然猪交了,但交猪的那点儿钱不禁花,所于,肉少买一点儿,让孩子们也能吃上肉饺子。再吵几顿肉菜,就知足了。蒸两锅白面膜,蒸一点儿年糕,炸几块豆腐,这年就挺丰盛了。就觉得好的不能再好了。他心里挺高兴的去卖肉部,又排了好长时间的队,总算轮到自己了,他小心翼翼地拿出钱来,让售货员给割三斤肉,售货员目光不太友好地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就三斤呀,那快点儿,后边人还多着呢。”顺心陪着笑,点了点头。尽量不让售货员对自己不满。肉割上了包好,然后装到肩上的褡裢中。
他又给孩子们买了五个烧饼。还差给孩子们做衣服的布。他一刻不停地又来到百货商场,这里人也挺多。他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废了好大劲儿,来到了柜台前,他陪着笑问售货员:“那种布贱好贱好的?”
“你这人还真能,既要贱又要好。到底要那种,我们还忙着呢。”
“那就给我买块儿便宜的吧,”
“要多少?”
“两个男孩儿,一个两岁,一个七岁,你看需要多少。就给我买多少吧。”
这个售货员态度还不错,她稍微想了想,动作麻利的拿尺子量了量,用尺子逼住使劲儿一扯,布就扯下来了。她又动作麻利的折好,递给了顺心说:“两元六毛”。顺心还是小心翼翼地拿出钱来,交给了售货员。把布装到肩上的褡裢中,快步走出来。
顺心又开始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来到卖炮的地方给孩子们买了两包鞭炮,这可是男孩子们喜爱的东西。他想像着孩子们吃上香喷喷的肉,放着鞭炮那高兴劲儿。一想到孩子,他就忍不住高兴。是啊,自己苦熬着,孩子就是自己的希望,他一边走一边想。顺心只顾想自己的,没料到对面过来一个穿着入时的高个子方黑脸膛的年轻人,他们差点儿装个满怀。年轻人大圆眼一瞪,呲着牙说:“你眼睛长到哪儿去了?瞎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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