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庶又如何,尊卑又如何,在宫里生存,只有帝王的宠爱才是最大的依靠。那天的雪真大啊,白茫茫得把整个皇宫都罩住了,风就那么呼呼地往袖子里灌,我好冷,身上冷,心也冷。我记得我摔在了雪地里,那时候我真想就这么冰冷地睡下去,永永远远就这么安静地睡下去,可是一双手覆在了我头顶,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么温柔好听的声音,她说,小姑娘,你怎么了?”
“我抬起头,见到了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丽的脸,她就像是雪地上空的一轮明月,温柔、干净、美丽。她带我换了身衣服,给皇兄请太医,给我们送来炭盆。也是她教我如何去博得父皇的宠爱,如何在这勾心斗角的深宫左右逢源。父皇给了我生命,而她让我活下去。她知道父皇并不喜欢她,所以都是暗地里帮我,对我来说,她是温柔的姐姐,也是慈爱的母亲。”
虞若微微一笑,目光空茫,似乎又见到了那年的纷纷大雪落满了宫墙,那个雪上明月一般的女子朝她伸出那只手。
“你说的,是寿宁大长公主吗?”秋珣沙哑开口。
她向来那么张扬骄傲,那么天真无邪,仿佛一朵从未经风雨的人间富贵花。他难以想象,曾经幼小的她缩在冰冷的宫殿里,倒在无人的雪地里的模样,四面楚歌,孤立无援,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孩子啊。
而其实,他才是万千宠爱、不经沧桑的那个。
“所以啊,秋珣,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你既然把我当朋友,我也不介意告诉你这些陈年旧事。就像那个宫女说的,尊卑又如何,嫡庶又如何。什么血统出身,谁出身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谁又比谁高贵。那些嫡庶尊卑都是人定的,只要能活下去,我们就能重新定义。”
她依旧细致而专注地擦拭着如玉的手指,眉梢眼角的颜色仿佛隔着一层朦胧的雪光月色看不真切,唯有那温柔而坚定的语言穿过茫茫尘雾,稳稳地落在他心间。
仿佛一汪温暖的溪水潺潺流过冰封的森林,融化那石上坚冰,融化那叶尖白雪,洗涤所有的污浊淤塞,将纷乱的心境归于浩瀚与澄净。
秋珣眼中终于漫上了点点笑意,深藏的阴郁被劈开一线漏进纯净的天光。眸若逐月之日,色若春晓之花,拂尽一身尘埃,他依旧是京城最明亮炙热的少年。
“这杯敬你,鬼丫头。”他端起一杯酒,潇洒地一饮而尽,唇边一点酒液闪着晶莹的光,不如少年眼底的明亮。
虞若笑了,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也敬你,小魔王。”
两人相视一笑,俱是青春年少的脸庞,那唇齿间蔓延开的青涩的酒香,微醺的天色浮光,一点一点,荡漾出梦里春风桃花虚幻的颜色。
秋珣依旧没有告诉虞若他和玉沉烟的关系,虞若向来小心谨慎,却也没派人去查明真相。
那两杯酒之后,他们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见面依旧唇枪舌剑,打打闹闹,整个京城都知道小魔王与小公主不对付,可有什么在悄无声息地改变了,心有灵犀的相视一笑,为彼此小心保护着那个唯有彼此知道的秘密,也小心保护着自己那点遇着光便悄悄生长的心事。
安心还小,尚不明白,但久经世事的顾娘子如何不明白,她看虞若依旧懵懵懂懂,还执着地惦记着秋世子,只能愁在心底,面上却不表露一分一毫。
作为互相认证过的朋友,秋珣顺理成章地担任起了虞若的感情顾问,秋云谒也十分纳闷一向对自己横眉冷对的秋珣怎么就和颜悦色了起来,明里暗里几番打听自己的各种喜好,他只当是他长大了想开了,自然也乐得兄弟和睦。
毕竟这臭小子叛逆起来实在令人头疼,不过说到底也是他们两那风流爹造的孽,他们两之间一向是没什么嫌隙的。
“最喜欢的点心?”
“白玉桂花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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