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陆大人,”老太医摆摆手,“是她家中那位兄长,年纪轻轻的,得了这种病,半辈子算是毁了,先不说谁会娶个脑子不灵光的痴傻之人,单说这药费,谁愿意当这个冤大头,给他供到老呢?也不晓得这年轻人是受了多大刺激,俊生生的一个公子哟,真真是可惜了!”
秦岫没接这话,她想起方才在陆云纾家中见到的那个熟睡的青年,虽然睡着的时候没有意识,有些端倪看着并不明显,然而她还是从那个滚落到脚边的破布娃娃上察觉出了什么。
……只是没想到会是癔症。
那天在宫道里,二皇子说要帮她对付陆云纾,等进了思召殿,他却只点到为止地说了句,这些日子,王公贵族中若有什么耸人听闻的案子被交到她手上,旁的无用功不必多做,只需要走个流程,装个样子,把现场交给手底下一帮小喽啰,她只需要潜入陆云纾家,从她的兄长以及“药”里找线索即可。
三四年前……她那时还没来得及回到陇京。
既然药是那时开始取的,那想必陆云纾的兄长得了癔症的事十有八九也是那时候,老太医说“受了刺激”,受了什么刺激?怎样程度的刺激能摧毁一个正常人所有的神识,使其变成这副模样?
难道谢晓和余家少主的死因跟这个也有脱不开的关系?
秦岫突然想到她们几个时辰前,途径白家时跳墙出来的白少主。
说来也是奇怪,明里瞧着分明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她却不知道怎么的就联想到了一起。
连魏流枫都知道谢晓和余家少主的“光辉事迹”,陇京中不务正业,劣迹斑斑的贵族子弟向来是喜欢狐狗成群沆瀣一气,秦岫算是个例外,她纸醉金迷不假,可要说伤天害理,打色劫命的事,她还真没做过。
四年前在宫宴上,她装醉时也曾听殷罗为了堵住白家主的嘴,暗含嘲讽地说的那几句话。
“听闻前几日白少主偶遇一公子,竟一见钟情,不顾其已为人夫,不由分说便要抢回去纳了……”
殷罗当时具体说了什么她是记不清了,但勉强还知道,白少主当初当街抢人,结果被人打断胳膊的事。
后来呢?后来那户人家怎么样了?白少主一看就知是娇生惯养,肯定是头一次被人这么打,依着她残虐不堪的性子,她肯定不会轻易就把这事揭过去,善罢甘休不可能,一笔勾销更是天方夜谭,
后来怎么样了?!
秦岫觉得有什么东西快要从心间呼之欲出,她几乎是从医馆拔脚冲出去的,那悠哉悠哉的老太医还不知道自己一席无心的话在秦岫心里搅了个怎样的天翻地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面前的人便没影了。
然而冲动归冲动,秦岫这个人,回回都能做到冲动的时候也能脑子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冲动的决定都是在理智的情况下抉择出来的,好歹撑着控制住了,没从白家的大门不由分说硬闯进去。
自从谢晓和余少主接连命归黄泉,且都死状凄惨,白少主这几日过地简直就像个惊弓之鸟,惶惶不安的神色全都摆在脸上了。
先是谢晓,再是余然,这一个个都遭了报应,就像牵一发而动全身那样。她几乎把自己想象成了一个野兽爪牙下被摆布的猎物,或者一个被恶鬼冤魂盯上而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的人,只能坐以待毙,等着暗处的死神来收割最后一笔拖欠经年的旧债。
坐立不安的白少主快把自己折磨疯了,她虽说恶事干过不少,可都是无人能管,也无人敢管,横行无忌惯了,若非这次是刀架在了脖子上,她几乎都忘了自己原来这么怕死。
感到自己的后肩被人不轻不重地一拍,高度紧张之余,白少主几乎是本能地弹了起来,紧跟着发出一声恐惧至极时刺耳的尖叫,猛的回头一看,却并非是她想象中长舌三尺,哭声森然,前来讨债索命的厉鬼。
“……又是你?!”她瞪大眼睛,脸上的惊惧还没来得及褪去,立刻又无缝衔接成一副恼羞成怒的神色,“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到底想干什么?!”
对面的人拿一双淡色的眼睛盯住了她,面无表情,不知是不是白少主太过紧张出了错觉,她似乎从那人眼底看见了挥抹不去的沉沉暗芒。
像一把凝了血的刀。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