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几乎是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僵持里,她笑了那一声之后,萧忱近乎肝胆欲碎,强装的镇静被无形之中的风雨欲来撕开一角,已经摇摇欲坠,千言万语如冷铁卷刃一般堵在喉间,到了这个地步,事情已经超出了他能预控的范围,不论是沉默不言还是从头解释,似乎都徒劳无力,让人发慌。

相比之下,对方倒是比他冷静许多,只是也好不到哪儿去。被捆住的双手十指成拳,握地发紧,连青筋都逼出来了,不难猜出她定是怒气滔天,若是没有身上这些桎梏束缚着,萧忱恐怕早就成她手下一具死尸了。

“阁下,”她甫一开口,声音便因刻意压制怒气而显的沙哑又阴沉,“不出所料的话,应当知道我是什么人,你救起我,又将我化作旁人,困在十三庭数年而不杀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从清醒到开口,所用不过片刻而已,很难相信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接受并且消化了这一切,还抽丝剥茧地理清了大部分来龙去脉。短短几句话,却都似字字冻着冰渣。

萧忱连她的眼睛都不敢直视,硬是半句话都没说出来,反而换来她一句带着嘲讽的轻笑:“怎么?敢做不敢当?”

平心而论,救命之恩该是大恩,怎么涌泉相报都不为过,就算她再怎么硬骨头不怕死,良心面前那也是推脱不了的。这个人是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了没错,可为什么在她身上用了这种手段,让她懵懵懂懂地在仇家待了四年?!

若说不知道她的身份,失忆也是跳崖重伤所致,那何必给她换了一张脸?

稍微有些心气的人都难以接受这样的事,何况是非善德浅的秦岫?

她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手脚便后知后觉地有些发麻,想挣脱却使不上力气,没几下便累地直喘气——看来什么都变过了,唯独这副破铜烂铁一样的身子骨,这么多年还是照旧孱弱无比。

真配不上她作天浪地的一身好武艺。

她有些不耐烦了:“你倒是给句话啊。”

她一口气问了这么多,好歹也要给个回答出来吧?

哑巴了不成?

那厢萧忱本就心思絮乱,被她接二连三一通逼问,好不容易才组织好了语言,这个在“楼泠”面前一直都是顶天立地从容不迫的四哥,因为心虚慌乱的缘故,在秦岫面前连理智都快没了,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你也救过我。”

秦岫:“……”

她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顿时理解了萧忱的意思,不仅没有平息,反而怒极反笑,咬牙切齿地道:“我救的人多了!我怎么不知道有你这号人?!”

萧忱垂着眼,轻声道:“大概是你忘了吧。”

“……胡扯!”秦岫怒道,“老子和十三庭的人不共戴天,整个陇京都知道!私牢里我杀的也全是些门徒,根本没有高层!以前我也从未到访过,别说是救,我连见都不可能见过你!”

萧忱再次沉默成了一汪死水,秦岫接着冷笑道:“再者,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我们见过,还结下不解之缘,依你这样的面貌,我是决计不会不记得的。”

萧忱:“……”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不要脸呢?

他道:“那你觉得我这么做是因为什么?”

他抬起头和她对视,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也说了,我们之间是不共戴天,那我为什么还要救你?把你杀了以绝后患,不是更好吗?你既然不信我,又为何要问我?”

秦岫一噎。

“……好,”面对这人的油盐不进,她竟然发现自己没有反驳的理由,随随便便就妥协了,然后立刻换了下一个问题,举起自己被捆绑的双手给他看,“现在能把我解了吗?”

萧忱坐着没动。

秦岫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方才还一副要把他剥皮抽筋的狠毒样,转眼被他一连串的反问噎了一下后,跟着满腔的火气也连消带打了下去,觉得这人还有点意思,嘴上于是又闲不住了,还有功夫和他调侃:“怎么?怕我吃了你?别担心,我对美人一向宽容大度,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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