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夜色落下,被天窗粗细不一的木格筛成一道一道压将在人的心中,而月色此刻也不解心事地悄然隐去。

黑暗之中,卿如云有节奏地拍打着心口,动作很清缓,尽量不惊吵到对面角落的人。

末了,她又从袖中取出一道轻纱,将双眸覆住,这样做才能更心安一些。

蓦然间,那少年又问道:“你害怕么?”

卿如云稍一犹豫,小声道:“有一点,就一点点。”

那少年道:“你别害怕,我也在。”

卿如云微微一笑,蒙着眼虽看不清少年神情,也能感到此言出自他真心,并非一时作伪,道:“多谢你,不过,我不害怕孤单。”

她自小患有眼疾,无法正常视物,在黑暗之中摸索生存长达十五年之久。

直到两年前,经一场大病,仿佛做了一场长长的梦,梦醒后,双目竟奇迹般恢复,与常人无异。

她素来性情豁达,不惧得失,唯有在这一件事上,她总是感受到内心深处无由的恐惧。

她不害怕孤单,她害怕的,是漫长没有边际的黑暗。

云散月开,淡淡光影透过夜幕,轻轻柔柔地笼在卿如云的面庞上,覆眼的轻纱微动,拨弄起对面少年人的心事,他就那样望着她,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那样深深地凝望着她一样。

月复隐去,如梦初醒,就仿佛过了一辈子。

少年道:“你别害怕,我就是你的眼睛。”

卿如云又是轻轻一笑,但觉有趣,道:“小兄弟,你的意思是要保护我吗?”

那少年的语气听来冷冷淡淡,可卿如云莫名能感觉到对方心地是很善良的,至少,对于她而言。

那少年人道:“你未必年长于我,为何要称我做小兄弟?”

卿如云微微颔首,道:“好罢,那我不叫你作小兄弟,你欢喜旁人叫你什么?”

那少年道:“我叫林知期。你叫什么名字?”

卿如云恍然:“你是玉虚盟林宗主的小公子?”

林知期道:“是我。”

林知期,南荣国玉虚盟宗主林一羽唯一的孩子。

过去这五年来,北辰和南荣虽战事一触即发,然而两国百姓之间并非全无来往。

在北辰的宜城,有一个渡江的大渡口,可乘船通往江岸对面的南荣国樊城。两岸探亲、商贾货运,皆由此处融通。

说起那宜城的守城将,正是奉恩将军谢言的副将,而奉恩将军府亦设在宜城,谢言本人也亲自坐镇南关。

在江岸另一面,南荣的樊城,则是由林一羽率部协助宣王世子祁深镇守。

林一羽享誉武林,虽涉朝廷军务事,却对封赏一概推辞不受。直到后来,他的手下诸全劝他,若总是对国主的恩赐避而不受,难免有轻视皇权之嫌,故而,由林知期承恩受封,赐爵郡侯,南荣朝中俱称其为林小侯爷。

卿如云道:“你不好奇我为何会知晓你的身份么?若是我去告密,这儿可是北辰,你的敌国所在,你不担心吗?”

林知期道:“我不好奇你如何知晓,也不担心你知晓,更不相信你会告密。”

继而仍是十分执着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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