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身畔围着数层重甲兵,前排刀盾斧钺样样齐全,后排则是一圈长矛手,而自己手中除了一柄紫萝钉已然用尽的破藤扇外,更别无兵械,只能一边急得干跺脚,一边心道:这卫王倒也看得起我......呸,谁稀罕他瞧得起瞧不起?

夏侯无虞明白卿如云的意思,亦觉这已算得上是最好的结局,便道:“自古及今,失势之人没什么可斤斤计较的。慕卿妹子,若是将来有一日你想起来昆仑山下的那个人,想起他今日死在你剑下,千万不要自责,你没有错。”

这一日一夜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提起“慕卿”,可卿如云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与这个名字的渊源,到后来,见实在拗他不过,也只好任由他去。

此刻听他将死之际仍惦念着那个人,不由得心中一痛,道:“你放心,他日我若见到你的慕卿妹子,一定会转告她,你很惦记她。”

她提起剑,忽又问道:“太子殿下,你还有什么遗憾吗?”

夏侯无虞道:“有憾。”

卿如云追问道:“有何遗憾?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办到。杀人,也不怕。”

她朝岸上一瞥,目光与躲得远远的韦合相遇,杀意陡增,天地不禁为之一寒。

夏侯无虞摇摇头:“有憾,然而此心光明,无复言尔。”

只见豆大的汗滴从他鬓间滚滚落下,唇色紫白,想是忍受着莫大的痛苦,眉眼间却仍是傲意不屈。

听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磨磨唧唧了大半日的夏侯凉夜早已不甚耐烦,余光朝高和尚一瞥,似在说:五太剑的传人是什么来头?能动吗?能动的话赶紧去解决了,少耽误我时间!

高和尚褐眸低垂,微微摇头,便算是回应:来头大得很,轻易动不得,陛下还是暂压天子之怒为好。

夏侯凉夜此人也算得上颇有政治手腕,而心计尤在其父北辰帝之上,可若论起阵前魄力,只能遥遥望其父项背,图叹不及。

若是北辰帝遇到这般状况,此刻己方既已占得上风,便该一鼓作气——管你五太剑还是五十太剑,五万太剑都行,亦懒得问你是宗师还是传人,通通拉下去绑着,先把此次行动主要对象解决了,再论这边厢的得失。

夏侯凉夜站起身,坐久了,这腿脚确实有些发麻。

他负手踱了几步,向卿如云道:“女侠放心,朕这哥哥硬气得很,女侠不妨遂了他的心愿,干脆一些,也省得朕为难。”

卿如云性格中颇有些她自己也看不透之处,原本都已下定决心提剑刺下——热锅上的陆临也准备好尖着嗓子痛喊“不可以”——可夏侯凉夜这一发了话了,她偏偏就不想刺下去了。

只见她悠悠转过身,拖剑往前走了几步,眼带轻蔑之意,谑笑道:“初时,我听夫子所教,曰‘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云云,尚不十分明了其中深意,还只心道,既已没脸没皮了,自然是要自裁以谢此生的,这又有何稀奇的了?今日见到卫王殿下这般不顾德行、不知礼义,却还活得好好的,方知夫子所教,实是用心良苦。”

夏侯凉夜一听,知其明摆着在讽刺自己,却不动气,笑道:“女侠有女侠的立场,朕有朕的,自然各说各的道理,相持不下。不过,说起夫子所教,朕倒也有些话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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