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好远,阇夫人才堪堪的回转头去,她望着那一脊明黄的琉璃瓦,抚着平坦的小腹,轻声的自语道,夫君,为了孩子,妾身也只得如此了。
收起眼睫上沾染的那一点湿意,她的心情是那么的复杂,有一丝自弃又多了一份庆幸,余下最多的倒是那一腔的狠劲。
她想活着,好好的活着,替死去的那个人拿回他该得的一切。
想到这里,她不由的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如今占据了乾清宫的男人是得有多自信?多自大?多瞧不起女人?他以为自己脱去了那身丐装,换上了这一身明黄的龙袍,这天下所有的女人就都会被他降服么?
不,他痴心妄想,至少她的心早已在五年前的深秋就遗落在了那个人的怀里。
他的死讯传来,她真是痛不欲生,可当白绫套上脖颈的那一刻,她不由的生出些恐慌,这初春的、拌着新泥的空气往后若是闻不到了,那定是要不舍的。
等被救下的那一刻,她从心里感激,也打心里庆幸。
软弱和贪生的余味虽让她偶有自责和羞愧,但毕竟还是活着好。
既然不敢追随他去死,那就让她的余生为了思念他而活着吧。
唉,可惜,如今看来,这原本下定决心的事也是办不成了。
孩子,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孩子他爹地下有知定是会原谅我,支持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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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安轻轻的推开了乾清宫的大门,拿着佛尘的右手搭在左手上,低着头、弓着身子,疾步行至御书房的案前,压低声道,“陛下,阇夫人去了坤宁宫。”
朱清桓抛了笔,一串墨汁从空中划过一条称不上优美的弧线,落在了宣纸上,笔尖指向的正是一个大大的颜字。
“呵-----”朱清桓喉间发出了一声不明所以的笑声,“寻死觅活的,这是想通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谷安向来惯会拍马迎缝,皇上对阇夫人的那点心思身为内侍自是摸得一清二楚。
朱清桓倒是没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征服一个禳中之物的女人带给他的那一点成就感与最近时时困惑在他心头的那一场、两场的噩梦比起来,他更在意梦境里那一双哀戚绝望的眼神和一丛枯槁的白发。
莫颜,一个闯进他生活十年的女人,在他的记忆里,她总是明媚的,一张笑脸永远藏着阳光的温度;她也是坚强的,独立的就像孤峰上的那一株劲松;她更是体贴的,好似一把豆萁燃烧了自己却无怨无求。
他从没想过她有一天会露出如此哀戚的神情,看着他的眼神也会变得那么的空洞。
梦境里她对他吐出的那一句绝情的字,又一个个的在他的脑海中崩裂,“皇上,妾生无所求,惟求速去,这些药都省了吧。”
梦到此处,他就会惊醒,被惊出一身冷汗。他和莫颜之间会变成这样的场面他是想都没想过的。这怎么可能呢?莫颜相伴了他十年,是他最艰难的十年,莫颜作为他的结发妻子一直是通情达理的,对自己更是一片实心实意。
她要离他而去,而且还是那样一副凄凉景象,朱清桓只觉不可思议。
可是这梦做了一遍又一遍,又昭示着什么呢?难道还真有这么一天,朕与莫颜会过早的阴阳两隔?
想到有这一种可能,朱清桓的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他不会允许这类情况发生的,毕竟他对莫颜也不错,该给她的都已经给了,她还会有什么不满呢?
朱清桓只觉这梦做得荒唐,可又确实像块石头似的压在他心上,让他这些天都聚不了神,心神不宁还有些烦躁。
“来人,朕要摆驾坤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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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双喜不无担忧的看着莫颜。
北风遒劲又苍冷横拍在莫颜的脸上,好几天了,她就一直这么呆呆的忘着窗外。
双喜是心疼她家娘娘的,自从娘娘得了风寒以来,皇上只匆匆来过一次,看娘娘的样子是在盼着皇上来看她吧。
“皇上驾到!”这时太监尖细的嗓门打破了冬日的宁静。
“娘娘,皇上来看您了!”双喜替莫颜感到高兴,也是将一颗担心落回了肚子里。
朱清桓大踏步的走进了坤宁宫的外室,入目的是莫颜清减了不少的背影。
背影让他有些发怔,记忆中似乎也有过这样的场景,是在什么时候呢?是莫颜给他挡箭受伤失血严重那一次么?还是她潜伏出城去找救兵被掉进了冰窟窿里,冻得半死,最后也是大病了一场那次呢?
脑海里一幕幕的走过这些场景,朱清桓铁血般刚硬的心也柔软了不少,他悄悄的隐藏好情绪,用家常的口吻叫了一声,“皇后。”
莫颜缓缓的转过头来,清冷的眼眸就这么淡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其实她刚才就已经看到了他的銮驾,穿过了那座横亘在坤宁宫和乾清宫之间的白玉桥。
这是她重活以来第一次看到他,默默的注视让她不禁心生疑问,当初她究竟是看上了他什么?才会如此的执着,如此的不顾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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