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深处。
卫洵静静磨墨,沉香挽起袖子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写下一长串文字。
卫洵长眉微蹙:“什么意思?”
每个字都认识,但每个字连在一起他都不认识。
“这是古人鱼的语言,我也不懂什么意思。”
“……”
“没事的,你照着念就可以了。”沉香信誓旦旦向他保证。
有一次族里祭司伯伯喝醉了,沉香趁机问了他好多问题,他嘟囔着说那些仪式上的颂词“别管什么意思,照着念。”
反正千百年都按这个音念下来了,甭管深意,管用就成。
最后,沉香将一纸文字呈到他面前,“这个长的横线表示拉长了念,打叉的地方要停顿。”
卫洵质疑地看了她一眼,低头,照着纸上的念了一段。
“对对对,就是这个调调!”沉香崇拜地望着他,兴奋地鼓起了掌。“你要是在人间待得不高兴了,来东海肯定也能混成祭司届的头牌。”
现在人鱼族的祭司明显年龄偏大,一群游都游不利索的白胡子老伯伯,常年躲在水底埋怨没有出色的年轻人鱼供他们培养。
“罢了,我水性不好。”卫洵对她的提议全无兴趣。
“嘿嘿嘿,不去就不去吧,反正我也不想回去,人间多好玩呀,人间有你陪着我。”沉香忽然挨近了他身侧。
香风浮动,她眉眼弯弯,心里痒痒,脸上贼兮兮地望着他,“现在四下无人,我可不可以……”
卫洵摇头,一个不经意的起身,躲开她想要凑过来吃豆腐的举动。
“小气,不给你了!”沉香一把抢回那张纸。
卫洵无奈笑笑,也不打算抢回来。
反正已经背下了。
沉香还没来得及盼来第一个月圆之夜,节后的摘星阁迅速忙了起来。
庭院、回廊、厅堂各处,青衫弟子们匆匆来回,穿梭其间——这里又恢复了往日里忙碌的节奏。
从皇城递出来的令牌和书信每日传递不停,从老国公湖景别墅闹鬼、到长公主府上建茅房看风水……无论大小,皇族各类不可思议的事件都会交办到摘星阁处寻求解决。
卫洵看过之后,再将不同的诏命交办到弟子手里。
拱卫皇族——这就是神官的使命。
相比起摘星阁的各路名帖、案卷应接不暇,朝中另一神职机关司天台则显得清闲许多,除了主持每月一次的拜祭典礼,宫人很少看到司天台官员的身影。
业务量决定含金量,出席活动少了,能面见贵人、直达天听、飞黄腾达的机会也少了。
于是这段时日,几个司天台弟子塞小字条想要跳槽过来。飞鸟收到这些小字条,第一时间请教师父:“有两三人资质不错,要不要考虑一下?”
卫洵眼也没抬一下:“烧了。”
“啊?”
“纸条,烧了。”
“那人呢?”
“你说呢?”
知道了卫洵的态度,飞鸟悻悻地退下了。
就在司天台有人处心积虑跳槽过来期间,飞鸟禀报了另外一些事:京郊异人村遗址一度出现蛇类踪迹,而当初因为司天台工作疏忽而成为诱饵的那个小灵童,已经被青音左使接走了。
眼下这一桩桩一件件,再一次坐实了司天台插手过异人村事件的事实。
又是司天台?卫洵心里感到可惜的是:如果不是被司天台扯进来,青叶书生费尽心思创造出来的异人村,也许还能再留存多几年。
秦放上门拜访的时候,还特别提到,司天台找了不少人打探沉香身份,到处问询“那个女弟子是从哪来的小姑娘?”
卫洵简单说了声“知道了”,心想接下来更要把沉香看紧了。
也不知道司天台掌握了多少关于沉香身份的线索,想来幽禅正处于云里雾里猜测的状态。
沉香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在日历上画圈圈,无忧无虑地盼望着月圆之夜。
很快,日子到了。
卫洵的颂词已经背诵得滚瓜烂熟了,朱雀蛋也结结实实地被沉香捧在匣中。
只差东风。
卫洵原本打算在阁中丹房进行整个仪式,但沉香描述了一番朱雀出生时通体赤焰的模样,卫洵决定把地点换到京郊一座废弃的道观。
万一这个蛋里是个调皮捣蛋的主儿,一出生就能把他的摘星阁烧了。
于是,一个月明星灿的好夜晚,一辆马车驶入了玉真观。守门的老道士本来还想象征性阻拦一下,结果一抬眼看见车身上的白鹤家徽,恭恭敬敬放下扫帚,朝车里的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沉香将朱雀蛋摆在玉真观石窟的祭台上,月光莹然,清辉落满天地。
卫洵深吸一口气,用他低沉醇厚的声音朗朗念起颂词。
念毕,台上的朱雀蛋红光又盛几分。
二人屏息观察着蛋壳内的情况,红光虽盛,却不见其他动静。
过了一会,红光却变暗了。
卫洵问询的目光投来,沉香心虚地绞着手指头,“颂词绝对没错,可能是……蛋的时机不成熟?”
“这枚蛋来到人间已有两百多年历史,还不够成熟?”
根据沉香提供的朱雀繁衍情况,这个时间都足够朱雀再生好几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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