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在梦里真真切切度过了一生,以至于忘记了自己本身姓甚名谁又置身于何处。
周遭安静的过分,空气里除了他出于本能机械而规律的呼吸声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声响。
他双手支撑着在床榻上坐起来,试图搞清楚目前是什么状况,但是头痛欲裂。片刻后,脑袋好似被钝器生生砸出来个洞,紧接着所有记忆铺天盖地争先恐后地涌了进去。
是了,他姓陆,单名离,托祖父和父亲常年镇守边关抵御外敌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直至殒命战场的福,在十二岁那年就袭了爵。
大约圣上亲眼目睹陆家三代单传如今仅剩一根独苗动了些许恻隐之心,故而赐封“平乐侯”,意思是希望陆离能够平安喜乐以慰两位国公在天之灵。
由此看来,只要不出意外,陆离大可以一辈子养尊处优做个逍遥侯爷。
眼下他刚刚过了生辰,已经17岁了。生辰那天国公夫人破天荒的吩咐膳房多准备些侯爷爱吃的菜,末了还让他去邀临渊先生一起用膳。
临渊先生从前是他父亲陆稳身边的人,后来有了陆离便把他派回来做了陆离的师父。
此人文武双全,待人也和善,整个府上都对他很是敬重。
陆离从小与父亲相见的次数屈指可数,母亲也不知为何对他关心甚少。
从记事开始就是师父在他身边,一面教他认字读书强身习武将来像他父亲那样秉节持重;一面又教他抽陀螺斗蛐蛐得以像寻常人家的孩子那样快乐。
多亏了这双管齐下的教育方式,陆离总算是从爹疼不着娘也不爱的尴尬境地里解脱出来,慢慢长成了称得上是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
所以临渊在陆离的心里是亦师亦友亦如父的存在。
说回那日,国公夫人向来胃口极小,没吃几口便带着婢女回了房,对她来说终究诵经念佛才是头等大事,其余无论什么事情都是走个过场,恨不得定好时间一刻也不肯多呆。
陆离目送她离开,看着那被华贵服饰衬的分外孤独的单薄背影顺着朱红色的走廊从视线里消失,内心毫无波澜。
毕竟有些东西他从来没得到过,也就谈不上失去。
只剩师徒两个人了陆离反而活泼一些,双眼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迫不及待看向临渊问道:“师父师父我的面条呢?”
往年陆离生辰临渊都会亲手给他做碗长寿面,一早起来就开始熬骨头汤,到饭点了把面条放在滚水里煮熟,捞起来放在汤里,再加以各种辅菜和荷包蛋,一碗热腾腾香气浓郁回味无穷的面就好了。
临渊自然没忘记,笑他馋嘴,让他等着一边起身走向膳房。
陆离安静的坐着,总觉得师父变化越来越大了,从前师父笑起来十分爽朗,同他相处偶尔还会显出孩子气。
现在却总是面无表情,就连难得一笑也是唇角微弯笑容极浅极浅的。
倒是像极了父亲。
那个不苟言笑纵横疆场战功赫赫却英年早逝的大将军。
其实他很少想起父亲,但凡去想,那张脸也已经被一个个盖棺定论之后的符号贴满了,比如忠肝义胆,比如威震八方,又比如天妒英才。
不知怎么那一刻陆离却突然回忆起从前父亲奉旨回长阳时两个人也曾经短暂相处过,陆离给他展示自己新学的枪法,结束之后会得到毫不吝啬的夸奖和指点。
这个人纵然久经沙场一身杀气怎么看都不够和蔼可亲,但在自己面前算得上称职的。
同样的,陆离打从心底最为佩服的人还是陆稳,也无数次想成为和父亲一样的人,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用自己一身热血为边疆百姓换取一份安宁。
正思绪万千,陆离忽然闻到扑鼻的香气。回神一看师父把装着面条的瓷碗放在他了面前,当即喜笑颜开嘴甜的道了谢:“谢谢师父。”
“快趁热吃吧”,临渊重新落了座,看着面前的少年大快朵颐。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眨眼当初奶声奶气跟在他屁股后面要师父带着出去玩儿的孩童身高已经到他肩膀处了,并且逐渐显露出大人模样。
这也就代表着他到了有权利知道真相的时候。
他耐心等到陆离满足地放下筷子,用眼神示意在旁边伺候的人退下,缓缓开了口:“你长大了,有些事我要告诉你,当然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一切都没什么不同,只是我私心想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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