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玉垂了垂眸,这个沈琏真让人琢磨不透。罢了罢了,多想也无益。

外面的天色渐渐亮了,她该去上书房了。

临走时,她摸了摸自己身上,从腰间的锦囊里掏出一个糖纸包轻轻放在了桌上,里面是几颗饴糖。

她不想欠别人的,喝他一碗粥,便还他一颗糖。

她对着沈琏道了声谢,就转身走了。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沈琏才缓缓抬起了头,看了看桌上的饴糖,嘴角泛出一抹嘲讽的笑。

听学的时间过得十分快,沈延玉刚刚从上书房散学的就急忙去太医院了,她昨日散学了就没去,怕徐焕担心她。

只不过在门口遇到了沈易阳。沈易阳见到她,挑眉冲她挑衅地笑了笑,这臭丫头今天该向他求饶了吧。

沈延玉冲他礼貌地颔首,就径直走了。沈易阳见她那样,心里又是一阵恼火,明明昨天已经让她吃了苦头。他以为今日她准会来讨好他,向他求饶。

看着她的背影,沈易阳心里总觉得说不出的憋屈。

而沈延玉压根不知道自己又惹了这位四哥不悦,一溜小跑就回了太医院。

沈延玉扒在门框上,向里屋探进去个脑袋,看到徐焕照常在温茶看书,这才蹑手蹑脚地进去,准备吓他一下。

可惜她前脚刚刚落地,徐焕就抬起了头,冲她温和一笑。

“哈哈,徐大人,您的耳朵可真灵。”沈延玉轻车熟路地将架子旁的装满草药的篓子搬到了徐焕旁边,搬个凳子,就开始捡练草药。

“学医,讲究望闻问切。臣学医,还多练一个听。”徐焕一手握着书卷,一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公主,昨日你没有来太医院,可是有何事发生?”

沈延玉笑了笑,就知道徐大人肯定会问她。

“我昨日做错了功课,被师傅留下来罚抄了,散学的时候天色太晚了,我便直接回留芳阁了。”沈延玉说这话时,还故意撅了噘嘴,看着颇有几分委屈。

徐大人是个好人,所以她不想让他担心。毕竟他当初就担心她会受到其他皇子的欺负。

“公主莫气馁,您才刚刚入学几日。以您的资质,过段时间定然可以赶上的。”徐焕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话,还担心她因此灰心。

“嗯,我会努力的。”沈延玉冲他笑了笑,就低头继续剥离草药的枝条。

“徐大人,最近的甘草怎么这般少?”连着好几日甘草都紧缺了,她倒是有些奇怪。

“前些日子岭南闹了匪患,运货的药商几乎血本无归,也是宫里甘草备着货,民间更是紧缺了。”徐焕提到岭南匪患时,也不由得叹了叹气,药草紧缺,苦的是百姓。

沈延玉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人祸了。过了好一会儿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就抬头问徐焕:“徐大人,若是小动物受了伤,且伤口久久不愈,应该用什么药最好呀?”

“公主是遇到了什么受伤的动物吗?尽可带来与臣瞧瞧,臣也好亲自教您。”

“也不是,就是随口一问。”沈延玉颇有几分心虚,但是想到沈琏救的那只鸟,看样子似乎伤了很久还没有好。

徐焕忽地站起身走到药柜前,从最上一层盒子里拿出了一白瓷瓶,瓶上贴了一张带字的红纸。

“若是久伤不愈,无外乎伤势,用药,环境等。其中,若是用药不当,反而会加重伤口恶化。”

他将那个白瓷瓶递给了沈延玉:“这瓶中是治寻常伤口的药,一日一敷,换药时用清水洗净伤口便可。今日公主就先回去吧,好好研究一下这药。改日臣再教您其他的。”

“谢谢徐大人,我回去一定好好研究。”沈延玉拿过那白瓷瓶放在了袖兜里,眼见草药也挑捡得差不多了,她便向徐焕行了个礼,回去了。

徐焕瞧着她轻快的步子,颇有几分无奈的笑了笑,低头抿了一口茶,继续看书。

夕阳西下,橘黄色的辉光洒在地上。

沈琏回屋时,就看见门口放着一个贴着雪肌膏字样的白瓷瓶,瓶子下压了一张纸条。

他垂着眼,看着地上的东西。真是多事。

斜阳移了方向,将他的身子一半笼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

沈琏坐在屋中,桌子上放着一包饴糖。霞光慢慢从屋子里退出去,黑暗逐渐蔓延,他挺直着身子,一动不动。

原本妖冶的眼尾在暮色的涂染下,也带了几分柔和。

他摊开手掌,里面是一张揉皱了的纸,纸上歪七扭八地写着:

“清水洗净,每日一敷。”

沈琏低着头,良久,忽地肩头颤了颤,然后整个身子都抑制不住地颤栗起来。

他的喉咙里不住地发出低沉的笑声,回荡在寂静无边的房间里。

她的字,可真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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