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忆风默不作声、步履沉重地走回到车厢。走到门口时,史密斯拍着他的肩膀说:“本来你很可能会做得更糟,你知道。”说完朝他的包厢走去,把一股酒气也带走了。
回到包厢,陆忆风脱掉了拖鞋和睡袍,它们都已经是湿冷冰凉的了。衣橱子里还有睡袍,但他只穿着睡衣钻进了被子。
他盯着黑暗的包厢,在内心细细琢磨着史密斯所说的话。他所说的有关巴泽尔等游戏GM对他们的期望、在虚拟世界的未来,甚至他最后的一句话都很正确。
当然,他觉得自己远没有江琳琳表现得好。可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不是吗?在一个虚拟世界,与异性玩家结合或根本不结合是玩法自由。
而现在,对他而言,这种玩法自由居然被剥夺了。此事肯定引起广泛的兴趣,会有不少玩家纷纷议论他们的处境多么有趣;而事实往往远非处境有趣所能概括。
高志鹏一向确信游戏GM做的很多事是有目的的,比如设置抽签环节好让收获节的特殊活动更富戏剧性;陆忆风惹下了一堆麻烦,他和江琳琳一经结合,那么一定成为焦点人物。
他想到了史密斯,他在游戏里原本有一个搭档,但他现在却整日沉醉于酒精之中,据说是因为他和GM冲突原因使她再也不能登入游戏。
自此以后他就选择了独自一人。不是独自一人,这听上去太平静了,而是孤寂。
陆忆风的脑子飞速旋转,思考着如何应对这一复杂局面。他不能让巴泽尔将他置于这一境地,即使这意味着要冒封号的危险。
在一切成为可能之前,他要设法逃脱。如果干脆消失了又会如何?逃到林子里,再也不出现?
能不能带着自己的身边的人一起逃走,在丛林深处开始新的生活?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并非绝对没有可能。
陆忆风摇摇头,否定了这种想法。现在还不到制定疯狂的逃跑计划的时刻。他必须集中精力应对此次的胜利巡演。他此次的表现维系着许多人的命运。
黎明已至,陆忆风一夜未眠,外面传来艾菲的敲门声。
他匆匆地从衣柜里拽出一件衣服穿上,急急地赶往餐车。一切如常,今天一天都在旅途中度过,原来昨天造型只是为了在火车站露面。今天他们的造型师还要给他们打扮。
“为什么?今天这么冷,什么也看不到。”陆忆风说着。
“在落日遗迹是不会的。”艾菲说道。
落日遗迹。这是他们的第一站,陆忆风宁愿第一站在其他任何一个地方,现在谁离他越远谁就会越安全,因为这里是云杰的家啊。
陆忆风唤出好友列表查看一眼,云杰的小脑袋头像旁亮着一个绿点,他现在果然在线,肯定还在那边期待着他的到来呢!
可通常,胜利巡演应该从夹缝地带开始,依次排序,直至哥布林花园,然后到达北境市区,最后的欢庆活动要在胜利者所在的玩家区举办。
可由于夹缝地带的庆祝活动并不热烈,大部分新手玩家都懵懵懂懂——一般地就是为胜利者举办一场宴会,在中心广场举办一次集会。
不过不管在哪,参与的玩家都兴致盎然,因而对于巴泽尔和他手下的那些GM来说,能感受到的成功性就是最好的。因此自从陆忆风获胜以来还是第一次把夹缝地带安排到旅行的最后一站,但最终的欢庆活动依旧在北境市区进行。
陆忆风尽量享用自己的早餐,就像高静所说的那样。厨师很显然想讨好他,他们准备了他最喜欢的李子干炖羊羔肉,还有菠萝汁、冒热气的热巧克力奶等美味。
他吃了很多,饭菜的味道也无可厚非,可他吃得并不开心。而且吃饭的也只有他和艾菲,这真令人恼火。
“其他人呢?”陆忆风问。
“噢,天知道史密斯在哪儿?”艾菲说道。说实在的,陆忆风也没指望见到他,他恐怕刚上床。
“卡尔文一直在忙着弄你的服装,睡得很晚,他现在没在线。但他肯定给你准备了上百套服装。你的晚礼服真是太棒了。江琳琳的团队可能也还在睡觉。”
“她不需要准备吗?”陆忆风问。
“没有你的那么复杂。”艾菲答道。
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说他要花一上午准备,而江琳琳却在睡觉?陆忆风即使很少注意边幅问题,以前对这个也没多想,但在绝地竞技场,至少男孩可以保留汗毛,而女孩却不行。
他记起来江琳琳有汗毛,因为他在小溪旁帮她冲洗时有印象。身上的泥土和血冲洗掉之后,露出了淡淡的一些。只有身体和脸部是光洁的。
男孩也没有一个有胡子,可他们的角色参数明显没有这样洁净。陆忆风纳闷他们是怎么给男选手收拾的。
如果说陆忆风挺累的话,那他的化妆师们好像情况更糟,他们靠大量的咖啡和色彩鲜艳的小药片保持体力。
据他所知,除非发生他又长出胡子这样的“国家大事”,他们都要酣睡至中午才起床。
当陆忆风可以摸到自己腿上卷曲的汗毛时,或是下巴上柔软的胡子时,他就把自己交给他们。要是他们碰巧没有平时那么喧闹,他就能听到自己的汗毛从毛囊里拔出时发出的声响。
通常他需要泡在满是怪味液体的浴缸里,头发和脸上抹上了洗涤液。之后还要再进行两次沐浴,浴液的味道不像前一次那么刺鼻。然后他们给再次除毛、冲洗、按摩、涂上精油,直至最后把我弄得浑身刺痛才算完。
很难理解为什么一个末日求生的游戏对仪表居然这样讲究。李媛托起他的下巴,叹息道:“可惜卡尔文不让我们改变你的形象。”
“是啊,我们本来可以让你与众不同呀。”奥克塔维亚说。
“等机会合适点,他就会让我们做了。”维妮娅用几近冷酷的语气说道。
弄什么,把嘴唇变成巴泽尔那样厚厚的?陆忆风想,又或是在胸部刺上文身?把皮肤染成洋红色?在脸上刻上装饰性花纹?给他安上卷曲的假指甲?或是猫胡须?这些他之前在北境市区那里都见过,他们真的不觉得这样的装扮很怪异吗?
一想到要把自己交到这些时尚狂人的手上,他就感到烦乱不安,要知道身体受虐、睡眠不足、玩法无自由、加之害怕达不到斯巴泽尔的要求,这些已经够他受的了。
午饭时间他来到餐厅时,艾菲、卡尔文、高志鹏、高静、塞西尔、史密斯和江琳琳没等他就已经开始吃了,而他心情太沉重,不想说话。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食物,在车上的睡眠很好,对这次旅行感到如何兴奋等等。是啊,每个人都在说,可史密斯除外。
他因为宿醉而不太舒服,正拿起一块松饼在吃。他也不太饿,也许今早吃得太多,也许是心绪不佳吧。
他懒洋洋地啜饮着一碗肉汤,只喝了一两口。他甚至不能正眼看着江琳琳——他指定的未婚伴侣?——尽管他知道这一切并非他们的错。
大家看陆忆风不开心,尽量把他拉到他们的谈话中,可他也懒得理他们。到了一个地方,火车停了下来。
乘务员汇报说火车不仅要加油,机件也出了故障,需要更换,至少要一小时。
这让艾菲慌了神,她赶快拿出行程表,盘算着这次延误会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他们后半辈子的生活。最后,陆忆风对她的唠叨实在忍受不下去了。
“没人在乎,艾菲!”他猛地打断了她。桌旁的每一个人都盯着他看,包括史密斯。他本应该站在陆忆风一边的,因为艾菲也常常逼得他发疯。
陆忆风马上处于自我防御状态。“是的,没人会在乎!”他说着,站起身来,离开了餐桌。
火车里好像突然很闷,他情绪激动,来到出口,用力把门打开,触动了警报系统也没有注意到。
陆忆风跳到门外的地上,本以为会看到雪,但外面的空气温暖柔和,树叶绿绿的。“我们在一天的时间里究竟向南走了多远?”陆忆风沿着铁轨走,在明媚的阳光下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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