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于儿心中畅快,学着弃高呼,从那沙丘上一跃滑下。

跷车在此处已无甚大用,两人便将它遗在那沙丘之后。

弃以猎刀在前方开路,于儿紧紧跟随,两人只朝着东方那碧绿深处行去。

夕阳落下,繁星满天,空中现出巨大银河。

夜中草海多风,却甚温和,只在头顶盘旋,满耳皆是沙沙声响。

那“折戟”竟与这草声发出和鸣,宛如踏板行歌,甚是悦耳动听。

两人不觉又行得一两个时辰,已渐入这草海深处。

那草密密匝匝,竟有两三人高,非苇非荻,茎叶皆韧,弃的速度不觉放慢。

“弃哥哥,不如我们就在此歇息吧。”于儿见弃满头大汗,心中疼惜。

草海中过夜,与那沙海中相比,竟如同天堂。

弃将那草砍下一堆,整理出一小块空地,再将那草茎草叶编成厚厚一块垫子,离地二三尺扎在周围长草之上,便如空中一张吊床,随风摇摆,极是舒适。

弃又返身进入草海,竟寻得十数个鸟蛋,生了一堆火,烤得焦香脆嫩,与于儿分了吃。

自离了族地,这一路餐风沐雨,于儿但觉得从未吃得如此美食、睡得如此好觉,眼看着那闪烁星空,竟像是一桶巨大浆糊,向自己兜头浇下,片刻间便将双眼黏上,滑入那黑甜之乡。

“这草海倒好,没有什么虫子。”弃四处察看,却不怎么睡,只坐在那火堆旁边守着于儿。

腹中那“风箱”时而鼓动,几次呼吸下来,竟又是神清气爽。

“有了此物,我而今竟不用睡觉了。”

弃心中讶异,却不知罔山之中自己误食的那“鸡子”乃骄虫之卵。

这骄虫乃上古神物、百蛰之主,虫卵常人根本无法消化。

那卵被弃食入腹内后,卵中幼虫无法吸收天地精华,只得每日沉睡,苦闷异常。

昆仑剑阵是绝大机缘,弃的经脉骨骸被剑阵尽数搅碎,幼虫却发现可以自身虫胶将弃的经脉骨骸寸寸重连并加以改造,将弃变成一个强大的能量吸收器,所有精气汇聚腹中哺育自己。

那“风箱”便是这骄虫造出的蓄气之所。这骄虫如今正一边积蓄力量,一边等待破腹而出的机会。

清晨,于儿睡到自然醒来。这一夜好觉,竟将她半月来劳累一扫而空。

“弃哥哥……”发现弃又不在身边,于儿不禁呼唤。

“哗啦”弃从那草丛中钻出,满脸笑容。

“这猪头不会又有什么坏主意吧?”于儿不觉瞪大眼睛盯着他。

却见弃从身后掏出一物:“你尝尝。”

于儿接过一瞧,竟是那去掉皮的草茎。“这……可以吃?你可别骗我。”

“我发现这猎刀上有黏黏汁液,闻了闻竟极香,故而尝了尝。”

看弃不像说谎,于儿试着将那草茎小小咬了一口,但觉一股清新甘甜滋味自齿间往下弥漫,瞬间口舌生津,这草茎竟真是极好吃。

于儿忍不住张大嘴咬了一口,却“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原来这草茎虽已去皮,却仍是坚韧得很,一大口下去竟崩伤了牙齿。

弃早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于儿疼得眼前金星直冒,见弃这般情状,不禁委屈:“你……你个猪头,你还笑!”

眼中泪光闪动,却是要哭。

见她如此,弃一把拉起她的手:“来,带你看个东西!”

于儿还未答应,却发现耳畔风声作响,已被大力带得腾空而起,竟是弃将她拉到了十数丈高空。

于儿心下恐惧,正要闭眼,却听弃在耳畔轻语:“看!”

不觉张开眼,瞬间便被眼前情景惊呆。

只见正前方一轮冉冉升起朝阳,脚下轻雾弥漫,那草海竟如睡着,异常安静。

空中亿万只不知名鸟儿正迎着那朝霞翩翩起舞,白羽翻飞犹如浪涛,鼓动那雾将这海如摇篮般轻轻晃动。

“你没发现,这海中竟无一声鸟鸣?”弃将于儿托起,半空中轻轻落下。

满天飞鸟,竟无一丝鸣声,却是奇怪。

“那鸟群竟像是在哄孩子们睡觉,只怕发出声音将它们吵醒了。”

万物有灵,这鸟儿竟也懂得这般疼惜自己孩子,于儿不禁想起前日那梦,还有故乡那如娘亲般“母大虫”。

弃自小未享受过母爱,听于儿一说,不禁心中难过,只巴不得把昨日吞下那几枚鸟蛋赶紧吐出。

片刻头顶轻雾散去,应是安顿好孩子,鸟群瞬间悄然飞散,各自觅食去了。

“想是因了这鸟,这草海没甚虫子。只是他们觅食又难了许多……”

弃和于儿继续上路,两人各想心事皆不言语。

弃只埋头砍路,于儿却只是摆弄那“折戟”,饿了两人便折那草茎为食,再不去碰那鸟蛋。

太阳一高,这草海中竟极热。

那风却变成从足底下来,比那日光还要滚烫,似要将人自外至里生生焐熟。

弃脱去外衣,身上皆是被那草割伤痕,被汗一渍,痛痒难忍。

猎刀已砍出豁口,还要避开枝头鸟窝,速度越发慢了下来。

“弃哥哥,我们歇息片刻吧……我,我热得厉害……”

于儿已是热极,身上汗水俱变成盐渍,慢慢竟至汗不能出。

“也不知那些鸟儿却如何捱过这……这般闷热?”

她这一语本是无心,却让弃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只往空中一跃。

日光下,那草海一眼望去便似一张巨大绿色纱笼,随热气鼓动,笼上却有一片白光,随它起伏。

竟是那些鸟儿,尽皆停在草尖之上。

弃跃到空中,竟颇觉舒爽,却原来那热气自草下泥土中发出,蒸腾而上,过了草尖,便被半空长风带走,是故长草顶端并不炎热。

弃一落下,便展开那天工宝笈细细察看。

不多时,便在那帛中发现一可用之物,弃心中大喜。

此物名“丁令”,原是那极北苦寒之地,用于冰雪上行走。

弃却参透其中道理,欲要将其用在这草海之上。就地取材,弃依那“丁令”模样,半个时辰,竟做出一物。

于儿看此物,似舟似筏,头尾微翘。上有一帆,却是用弃的衣衫做成。

“我这便试试。”

弃将此物只往空中一扔,自己随即跃了上去,竟是要借那草茎弹力和向上的热风在草尖上滑行。

于儿顿觉眼界大开。

然而此物并不易平衡,行不得数丈,弃便“啪”摔了下来。

弃却不放弃,稍稍调整重新来过,数十次之后,竟能在那草尖上滑上半炷香时间,行出百十丈距离。

弃欢呼大叫,如孩童般开心。

于儿见此物神奇,也不免一试。个把时辰之后,两人皆已控制自如,一次能在这草海中穿梭数百丈距离了。

有了此物,宛如草上飞行,再不受那热风蒸焐之苦,反倒多了几分刺激好玩。

于儿将那“折戟”衔在口中,发出悠悠长鸣,浑然不觉中,两人已行出百十里路程。远远天边横着一座高山,已近这草海边界。

慢慢靠近那山,却发现山上全是圆溜溜洞穴。

洞穴不计其数,愈是往上那穴倒是愈大,至山顶处便仅余一穴。

这山便如一千疮百孔独眼巨人,寂然蹲踞在那苍茫之中,守望脚下一眼望不到边盈盈草海。

“弃哥哥,洞穴会不会是那大鼠挖出?”

于儿远远看见山脚下一洞中探出一个脑袋,分明一只硕鼠。

弃摇摇头,那穴一人来高,鼠却如何挖出。

再走近,竟发现洞中探出无数脑袋,不知有多少肥嘟嘟那鼠,正立直身子,往外张望。

见到来人,叽叽喳喳交头接耳,似乎十分好奇。

“此地应是人迹罕至,这鼠对人并不惧怕。”

弃挥挥手,那鼠往洞内一钻。见弃不过虚张声势,旋即又聚在洞口,来来回回,甚是有趣。

这时却突然有黑压压一团雾气,呱噪着自那洞中冲出,将两人吓了一跳。

再看时,不过是一群蓝尾黑翅雀鸟。

随即那山上大大小小洞穴中,皆冲出雀鸟,数量惊人,遮天蔽日。

与草海中所见景象不同,这些雀鸟却是乱杂杂在空中争斗。

“噗嗤”一声,竟有一物热乎乎落在弃头顶。

弃用手一抹,“哇”一股恶臭自掌间散出,竟是那雀鸟之粪便。

于儿见状大笑不已,笑声未歇,那空中鸟粪已噼里啪啦如雨点般落下来,两人避无可避,皆成了粪人。

便在此时,于儿腰间竟发出一声似雕鸣般厉声,那猖狂雀鸟片刻间仓皇飞散,空中复又变得极安静,却是那“折戟”护主,发出此声。

“那鸟吃的甚食,如此恶臭?这山却甚是恶心……”于儿以手掩鼻,连连作呕。

这鸟竟似与这鼠同居一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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