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屠夫杀了一辈子猪,虽然有些武大郎的脾性,但人情世故,还是了然于胸。
自己养大的孩子,胡屠夫自然了解胡梅。
昨日那激烈的场面,她没被吓傻就已经不错了,不可能恢复这么快,来顾自己的爹娘。他自然也能猜得出来,儿子在外面没干什么好事。
况且儿子背着书筐出去的,如今书筐没了,一定是当了。那书筐是值不少钱,但吃穷人喝穷人外带着恨穷人,当铺的德性,胡屠夫还是相当清楚的。
但自从被布政司抄家,家里倒霉透了。如今女儿受到了惊吓,儿子也不干好事,他也怕老婆担心,一直不说话。
胡家娘子感性,不如胡屠夫那么理性,她手里拨弄着银子,喜不自禁:“哎呀,有钱就能开张了,咱们家再也不用在山东喝西北风了!”
“别数错了。”胡屠夫冲老婆嘟囔了一句,一把托了胡排的肩膀。
二人到了书房,胡屠夫大眼一瞪:“你进城又干什么了?”
胡排自然不说实情:“挣钱呗!”
“挣钱?”
为难孟中高,连摆范进两道,如今整个济南府,到处都是儿子各种沸沸扬扬的传闻。
胡屠夫没那么好糊弄,肚内寻思:他这出去一天,能比我一年挣得都多?
他一把揪了衣领:“哪来的那么多钱?”
这老爹不好忽悠啊!
胡排暗叹一声。
然而他武大郎的脾性,暂时不能照实说。等开张了,有饭吃了,这一切都不是事了。
于是胡排不耐烦:“哎呀,这你就别问了,反正所有的事,都有老姐顶着。”
胡屠夫自然不信,但想起胡梅是学道夫人,顿时大眼一瞪:“你这痴线,怎么老给你姐添麻烦?”
“哎呀,你靠谁养老?”胡排也大眼一瞪。
胡屠夫的气势,一下子就没了。
养儿防老,这是胡屠夫最大的软肋。
胡排觉得话有些重了,于是缓了口气:“爹,卢老汉家里有头花猪,我已经问清楚了。你赶快吃饭,咱们赶快过去。咱们家有猪杀了,还愁没有饭吃吗?”
“卢老汉家里有猪?”胡屠夫有些不相信,“今上诏令都一个月了,收猪的都他娘的比响马还狠,有猪的也早藏的严严实实,你怎么知道?”
“哎呀,你赶紧去吃饭吧,去晚了就被别人抢了,咱们还要不要开张?”
“那你书……”
“你烦不烦?”
胡排膈应书的事情,一把把胡屠夫推了出去。
哎呀,收拾阿三的麦哲伦,马上就全球航行了,还玩四书五经,有意思吗?
胡排心里嘟囔,一甩胳膊肘,无意间碰到了插在腰后的画。
如今这年代,赵孟頫的手笔,比唐伯虎的值钱多了……
胡梅虽然受到了惊吓,但过几日就会好了。如今范家她说了算,胡排即便出点事情,她也能兜得住。但胡家不能老指望范家,家里开张赚钱了,不但有饭吃,书也能再买回来。
胡屠夫思索了一下,还是觉得收猪最要紧,于是冲老婆喊道:“别数了,赶紧吃饭,吃完饭收猪开张。”
“吃饭?”胡家娘子愣了一下,“不是要留给阿排吗?”
“哎呀,真是妇道人家,有猪杀了,还能没饭吃?”胡屠夫瞪了一眼,接着递了一个鸡蛋。
胡家娘子恍然大悟。
米面菜蔬饼子窝窝茶叶蛋等等,朱计然送来的食物虽多,但没有工作就是坐吃空山,所以两口子依旧吃糠咽菜,好东西都留给胡排了。
夫妻俩尽管有很多疑惑,但还是觉得开张最重要,此时终于舍得吃茶叶蛋了。
银子太大,开张没零钱可不行。
吃着饭的胡家娘子,急忙冲书房喊道:“阿排,快去你大婶家换些零钱。”
赵孟頫的手笔,前世胡子涵只在历史书里看过,真迹一次也见过。此时忍不住赏画的他,觉得胡家娘子有些扫兴。
不过他转念一想,画随时都可以欣赏,家里当务之急是复业,于是急忙应了一句:“来了。”
他放下泰山观日图,飞速跑了出来。
胡家娘子给了他十两银子,一个巴掌大的小口袋,一个蛋糕盒子大的大口袋。
胡排相当疑惑:“换零钱,要这么大口袋干什么?”
“你别问了,你丁家大婶马上要去卖卤牛肝了,赶快去。”丁家娘子吩咐道。
胡排只好提着两个口袋去后院。
此时牤牤,牤牤的牛叫声,不绝于耳。
丁家后院,一颗水桶粗的槐树上,拴着一头黄牛。
牛主人手里拿着牛轭,犹如树桩一般站着,对着牛热泪盈盈。
胡排心里暗骂:NM,猫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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