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确实喝醉了,违背了常理,我一把用力抓住叶红的手,把糖水杯碰到地上,用力搂着她,声音嘶哑地说:“小红,小红……”

叶红没有说话却气喘吁吁边用力挣脱,边压低声音说:“哥!你干嘛?......快松开!你这是干嘛?”

也不知道爹和郝婶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爹抓住我的手让我放开叶红:“放开!不要脸的东西......”

接着“啪”的一声巴掌就扇在我脸上,我的脸火辣辣地疼,眼睛冒着火花,这就一下子,就把我的酒打醒了一半,我放开了叶红。

爹厉声骂我:“真没出息,喝这么点酒就发疯!你给我滚......”

这时候,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什么差错,也许是酒精的作用,睁着眼睛只觉得天地都东倒西歪,思绪好像比风都乱,而且还很杂碎,就像是一个大房间里有一大群没头的绿苍蝇四处乱飞。

晃晃悠悠一个踉跄趴到炕上,不知从哪拿出一个被子来,把头蒙在里面,想想自己是一介农民,没有一个前途,就算是一个书生都斗不过,心里所有的苦恼和不如意,这阵子一下子全都流露出来,心酸的厉害,就大声痛哭起来。

这是一个成熟的男人的泪水。

头蒙着厚厚的棉被,鼻涕、泪水不知流了多少。

郝婶来过几次,给我倒水叫我多喝水,劝我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跟她说。

我哪能说出什么心里话啊,只是一个劲地哭,我爹也来过几次看我,看来是心疼我了,一个劲地叹气,他落泪了。

亲爹打儿子,爹的心是酸痛的,一股子酸痛热流能把眼泪涌出来。

第三天,我迷迷糊糊地醒来,睁开眼睛看看,才发现我昨晚在爹和郝婶的婚房昏睡,不知道昨晚两位老人上哪去睡的。

此时头疼得很,一阵阵恶心反胃,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比大病一场还严重,我用力寻思昨天喝多酒的情况,多半事情已经记忆不起来了。

郝婶和叶红手里拿着一些盆碗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她一走进屋看见我还躺在床上就说:“大侄子醒了啊?郝婶今天早上杀了一个鸡,给你炖了一锅鸡汤,醒醒酒,你以后可千万别这样喝了,会喝坏身体的。”

我又想起昨天破碎的事,迷迷糊糊中用力搂住叶红了,左脸上有点疼,那是我爹打的。

我很惭愧地说:“昨天我喝醉了,对不起,郝婶,我真不是故意的…….”

郝婶笑了笑说:“昨晚你喝多了酒睡得一塌糊涂,吐了满地都是,谁喝醉了不吐?不用说对不起。”

叶红一脸疑惑笑说:“昨晚我根本就没有进屋,你道什么歉?怎么了?”

“咦?不对啊?”我心里还纳闷,昨天晚上明明喝多了,不是用力搂住叶红了吗?我爹还来打我一嘴巴?怎么过了一个晚上怎么就跟没发生过的是一样呢?

我想了半天,许久才说:“我......我昨晚真的喝醉了了,真的啥事都没发生吗?”

叶红还是一脸疑惑:“发生啥了?赶紧喝鸡汤,要不然就凉了。”

我摸摸左脸说:“哦,我这半个脸咋那么疼呢,牙也不舒服,我爹呢?”

郝婶说:“你是不是喝摔倒碰到哪了?你一早上吃完饭到地里溜达去了。”

我穿鞋下了床,到外面刷刷牙、洗洗脸,叶红递过来一碗鸡汤,看着她眼睛,我感觉到了她脸上闪现一种神秘。

不管怎样,事情过去了,就应该成为历史。

没有别的可说的了,只有喝鸡汤来掩饰一下我不安的内心,我边喝鸡汤边吧嗒吧嗒嘴说:“鸡汤味道还不错,不咸不淡,温度也正好,不热不凉的,真是人间美味啊。”

叶红用一双精灵的眼睛看着我说:“昨天晚上你怎么喝那么多?有啥想不开的事吗?”

“你的同学来了,我怎么也得陪人家好好喝酒,要不你多没面子?”

我把喝完的鸡汤得空碗放在桌子上,头也不回,径直走到炕边脱了鞋躺在炕上,用被子蒙着头,让自己的眼前黑起来,不想看到她那双眼睛,也想忘掉一切。

我知道郝婶和叶红跟我说的都是谎言,再喝多也能记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她们只不过是用原谅了我,我很自卑。

自卑源自内心,我是农民,我是厨师,我是地地道道的田间小草,自卑是跟嫉妒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我不自卑,也不会嫉妒张扬,也就不会喝得大醉如疴了。

我自己骂自己:酒壶啊,酒壶!你凭什么要爱叶红呢?你有钱吗?有身份吗?吃的、穿的、住的哪样说得过去呢?

太阳不会因为你的失意,明天不再升起;月亮不会因为你的抱怨,今晚不再降落。蒙住自己的眼睛,不等于世界就漆黑一团;蒙住别人的眼睛,不等于光明就属于自己!

现在不知道叶红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我只听到她的脚步走出屋子。

我把盖在头上的被子猛地掀开,穿了鞋下了地,要出去找我爹,告诉他一句话:为了尊严和面子,我要争口气,到外面闯一个天地出来!

在田间地头,我很远就看见我爹和郝婶两个人并肩走着笑着,有一种自然的和谐,这也是一种幸福啊。

我把我到外面闯的想法跟我爹说了,我爹没有表示什么,看来还是不同意我的想法。

郝婶跟我说:“大侄子,家里现在生活还不错,咱们是庄稼人,现在国家政策好,种地有粮食补贴,还有养老保险、医疗保险的,种好自己的田也饿不着,多好啊,这个世界太大,如果到外面闯,吃亏的事多着呢,郝婶也心疼你啊!”

爹说:“你能到哪去闯呢?到了外面两眼摸黑的,什么人都不认识,你也没什么大技术,做买卖咱家没有那么多钱。再说现在种地都是机械化,国家政策也好,一年到头在家里春耕秋收的,种多少就收多少,收多少吃多少,我年龄大了,过两年给你找个好姑娘成家算了,所有的土地还有房子都给你,我跟你郝婶生活能过得去,你就不用操心了……”

我知道爹还是舍不得我。但是,我已经下了决心要到外面闯一闯,在家里看到的永远是家,走出去看到的才是世界。

我给爹和郝婶讲了一个故事:一个人在高山之巅的鹰巢里,抓到了一只幼鹰,他把幼鹰带回家,养在鸡笼里。这只幼鹰和鸡一起啄食、嬉闹和休息。它以为自己是一只鸡。这只鹰渐渐长大,羽翼丰满了,主人想把它训练成猎鹰,可是由于终日和鸡混在一起,它已经变得和鸡完全一样,根本没有飞的愿望了。主人试了各种办法,都毫无效果,最后把它带到山顶上,一把将它扔了出去。这只鹰像块石头似的,直掉下去,慌乱之中它拼命地扑打翅膀,就这样,它终于飞了起来!

幼稚的故事真的需要讲。

我讲完这个故事后,爹说:“你是不是想说那只鹰是你?”

郝婶听完我这个故事一个劲地笑。

我无可奈何地说:“我要是那只鹰早就飞跑了,爹,我真的不想当一辈子的农民,人生不像是做菜,等什么材料都准备好了才下锅的,你就让我去闯一闯吧,就算是失败了,我还是你儿子……”

爹从头到脚认真地看看我,然后说:“长大了,翅膀硬了,想飞了?好啊,咱们回家开一个家庭会议,你郝婶、叶红、你爹我四个人民主一下,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

我非常高兴,一边给做叶红的思想工作,希望她能支持我这个决定。

找到叶红,把我的想法跟她谈了谈,叶红也拿不定主意,犹犹豫豫的说:“还是你自己拿定主意吧。”

“我就想到外面闯一闯,我要对爱负责,尽管我做的不好,伤了人的心,但是我会用最大的努力,去完成我的愿望。”

“哥啊,你这样想是不对的,我也跟你说心里话,现在很现实,爱是一张白纸,想在上面描绘未来,光依靠幻想是不可能的。”

“我懂,如若完不成,我将一辈子不踏入这个村,这是我的真心话,今天晚上开家庭会议,你要第一个举手表决同意。”

晚上我做了六道拿手好菜。

一家四人团坐在饭桌旁,我爹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一瓶商标都发黄的纯粮酒来,我这才想起来,这瓶酒是十多年爹珍藏的,为娘庆祝生日的。然而叶茂一死,生日没有过成,娘再也没有喝到,所以这瓶酒一直留到了今日。

爹打开了酒瓶盖子,拿一个空杯子给郝婶倒了一点,然后说:“今天大家都喝点。”

我把酒瓶抢着拿过来,给叶红和我自己倒了一点。

爹端起酒杯说:“今天本来要开一个家庭会议的,研究酒壶到底要不要到外面闯世界。但是,我想了很久,决定让酒壶去实现他的梦想,他现在长大了,农村也许不适合他,需要有独立的生活勇气和闯世界的能力,应该去做男子汉应该做的事,所以,我同意我儿子到外面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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