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南洼山下了今年最大的一场雪。厚厚的积雪封了路,把周边一个县二十多个村裹得严严实实的。上河子村紧挨着图隐寺,远远望去,像被埋在雪里的坟头,一冢一冢的,破旧不堪。一些低矮的烟囱干杵在坟头上,摇摇欲坠,时不时地往天上冒出几股炊烟,才预示着这里还有些活人。
这些日子,也不知怎么,自打听了师傅的经历后,二娃总提不起精神,做什么事都有气无力。师傅和师伯都以为是病了,号了脉,又没什么,就嘱咐二娃躺在床上歇息几天。
二娃心里清楚,自己没病。只是这些天来,心口无端端的像被什么堵了挠了,闷的慌,又乱的慌,脑子里时不时回闪起爹娘的影子和几个月来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夜里还经常做梦,梦见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跟着爹娘回到了西洼山的土街上,娘的手还是那么暖和,牵着自己慢慢地走在爹后面。爹像被人打折了腿,一拐一拐的,走了好久,等快走到土街尽头时,爹转过身来,却是一张陌生人的脸,二娃知道这是葛老屁的脸,二娃抬起头又看看娘,还是陌生人的脸,是秀姑。
爹……娘……
二娃每一次都会在这里惊醒,头上渗出细细的一层汗。窗外的雪映着月光,发着淡淡的青色,撒在身边熟睡的师傅身上,像一块刚刚雕好的泥像,鼻孔里还散着温热的气息,二娃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这样的情景大约持续了十天左右,二娃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其实,日子不就是这样吗,每一个人,无论受过多大的灾难,尝过多少苦,只要岁月的风轻轻一吹,任何事都像秋天的落叶一样掉的干干净净,被生活慢慢地掩埋,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很多年后,当二娃,不,是老王,每次跟别人讲起自己的身世与师傅的命运是多么相似的时候,总爱提起这段经历,他说,师傅就是我,我就是小一号的师傅,苦着苦着就这么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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