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街巷,氤氲水雾间,沾染着不知谁家院落里莺桃的香气,在鼻端倏溜而过,又远去了。

青石板的地上,时有水洼,映着他二人一前一后的身影。

桐拂费了些气力,才将手挣脱开,“去哪儿?今日刘娘子里那里正忙……”

金幼孜转过身,肩头的青袍上仍有雨水的印渍,“我……唉,去了再说。”他面上有些急切,又有些恼意。

“你后日就要殿试了,不用再读书了?在街上晃来晃去的可是胸有成竹?”她有些好笑地望着他,但心里却堵着,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他方才走得急,额头上沁了汗,用衣袖擦了擦,“看不进去……你……你权当我心情不佳,陪我走走,可是也不成?”

桐拂瞧着他难得一脸没好气,没忍住笑,“也罢,陪你走走,不过午时前我得回去。”

金幼孜闻言大喜,想要去拉她的手,才觉不妥,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去聚宝桥,可好?”

“聚宝桥?”她愣住,“那里是大市,你要买米粮还是竹木薪炭?”

“咳咳……随便看看……”说罢他已转身提步而行。

桐拂摸不着头脑,他一读书人跑去大市做什么?难不成殿试也需事先体察民情?

二人搭了一程舟子,很快就到了聚宝桥。街巷宽了许多,熙熙攘攘皆是运送米粮和新炭的车马和人群,吆喝声说价声招呼声此起彼伏,一派热闹非常。

更有人挎着篮子当街兜卖,将那白得亮眼的新米凑到近前,一颗颗晶莹饱满,连那空气里都浸着好闻的新米和青竹的香气。

桐拂早已见惯,看着一旁的金幼孜兴致勃勃,她也不好催促,索性慢下脚步跟着他东瞅西望。

“孜然哥哥!”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金幼孜忙转过头去,桐拂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唤他,不觉扑哧笑出声来,跟着转过身去。

身后是个拎着竹篮子的男童,不过六七岁的年纪,走上前拉着金幼孜的袖子,“孜然哥哥怎么来了?好久没见到孜然哥哥了……”

看着桐拂努力憋着笑,金幼孜忙解释道:“我和他说是孜然的孜,他就这么叫上了……”

又回头对那娃娃道:“江乘,今日又出来帮阿娘卖米了?”

江乘自豪地将手中小篮提到他的面前,小脸红扑扑的,“正是。上回孜然哥哥说,君子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江乘虽小,当从小事做起,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桐拂瞧着他眉眼声音里虽仍透着稚嫩,但话语间铿锵有声,竟是一腔抱负踌躇满志的样子,不由心里跟着赞叹。

她蹲下身子,伸手去那篮中摸了摸米粒,笑眯眯对江乘道:“小江乘,你这米真正不错,可愿意买给问柳酒舍的刘娘子?”

江乘听了一愣,很快转过神来,“大名鼎鼎的问柳酒舍?我阿娘说,那里有金陵城最好吃的酒菜!”

桐拂笑着点头,“正是正是,回头我去与那刘娘子说说,到你阿娘那里买米,可好?”

江乘乐得直蹦跶,“太好了!”放下手中的篮子,对着桐拂就是一揖,“敢问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桐拂将他衣衫上沾着的米粉掸了掸,“我叫桐拂,桐花的桐,拂晓的拂。”

“嗯嗯,桐花姐姐!”江乘一本正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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