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三两这句话一出屋里的气氛突然更加凝重了。
无数双眼睛聚集在她身上,半晌,“你又认识啊……”姚千枝幽幽的道。
真是说不出的感受晋江城第一名妓竟然这么红吗?
应该不止晋江城幕三两这关系都快冲出北地……哦,不,还有婆娜弯这是冲出晋国大门了呀!
“不过露水交情当不得什么,到还说得上话。”幕三两谦虚的笑笑。
“说得上话就比拐两道弯儿强。”姚千枝就叹扬眉问她,“这事儿,你有把握吗?”你这身份上门说,“……没问题?”人家不会觉得突兀冒犯?
“提督放心,若觉为难我便不会开口了。”幕三两很自信,“又未说一定要劝成,不过牵个线搭个话罢了,不碍的。”
“你一惯稳重如此著定那就去试吧。”姚千枝沉吟片刻拍板决定。
屋内季老夫人微微蹙了蹙眉,仿佛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住了嘴。
幕三两余光瞧见,神色微黯,随后很快振作,俯身领命,“多谢提督,您等奴的好消息吧。”她声线略高,并不符合往日低调做风,姚千蔓好奇瞧了她两眼,姚千枝却抚掌赞道:“好好好。”面上恍若未见,心底却暗自斟酌起来。
幕三两不是个光说不练的人,说干就干,前脚刚刚答应姚千枝,后脚,她就托关系联络上了敬郡王世子。
相约:小楼一见。
嘴上,她说和敬郡王世子关系不深,露水交情,那不过是谦词,实则,幕三两跟楚源瓜葛其实挺重她十三岁出道,第一个客人,就是楚源。
正经,两人是拜过堂的,足足好了两,三年的功夫,幕三两手里那点实货儿琴棋书画之流,连通身优雅气质,都是楚源手把手教养出来的。
两人相交少时,她十三,四岁,楚源二十出头,最美好的年华,很是如胶似漆了几年,直到敬郡王世子妃连生两个儿子,腰杆子硬了,频频进言楚源敬贤能,远色相,他们才慢慢淡了。
感情淡了,习惯还在,幕三两和楚源依然保持着一年见个三,五次的频率,偶尔抚琴下棋,说话谈心,从红袖添香,过渡成了红颜知已。
当然,这是楚源单方面认定,就幕三两而言,她从来只觉得自己是个讨巧的服从者,无害的倾听人罢了。
就这么着相处了十多年,狗都处都感情来了,更何况人?楚源虽然从未提过要给她赎身,事实上,幕三两也不敢让他赎,但……书信一封,把人叫过来这事儿,却是极容易的。
晋江城,春风小楼。
自八岁起,幕三两居住了将近二十年的地方。
踱步在布置淡雅的小楼内,她左右环视,最终跪坐在小案前,抬玉腕执壶,将碧玉的汤茶倒进碗里。
楼梯处,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楚源倚在门边,静静看着她。
茶水缓缓倾泄而下,发出泊泊水声,幕三两缓合着眉眼,垂目专注的瞧着茶碗,纹丝不动。
“……许久未见,三两风采如初。”站了半晌,见没人答理他,楚源讪笑开口。
幕三两抿唇,侧头望他,“世子爷久久不至,还言甚我的风采?”她轻声,语气似嗔似怨。
“三两这话说的不对,你已赎身而出,脱了风尘,我既为你高兴,愿你远离尘嚣,自不好在打扰你,如往常般来往。”楚源大步上前,跪坐她对面,摇头道:“你已是良家女子,我若还是随意,那你耗力赎身还有何意义?”
“远离尘嚣?呵呵……”幕三两低笑,抬手将茶碗递过去,“世子难道真认为我赎了身便是离了尘世?这世上纷纷扰扰,哪怕天皇老子,又有谁敢说远离世俗,寸尘不染?”
“就是无人,方显珍贵。”楚源长叹一声,端起茶碗抿了两口,“三两的茶还是如此好,淡雅悠远,自你离后,我便少尝其味。”
“接我入你后院,红袖添香,不就能时时相见了?”幕三两挑了挑眉,斜眼睨他,楚源瞬间讪讪,“三两莫要玩笑,你我关系,扯上旁个便不对味了,你入我后宅,哪能时时自在?”
“不对味儿……呵呵,我竟不知你说的是什么味儿?”幕三两眸光婉转,心底冷笑。说甚情啊爱的啊,她当初不过青楼女子,朝不保夕,红袖添香,时时自在,听起来真是甜蜜,然则细品起来,那是个屁?
连个承诺都没有,她比通房丫鬟都不如。
好歹通房丫鬟怀个身孕还能提妾,但凡肯争能斗,未来就有保障,她有什么??人家随用随丢,她连个句抱怨薄情郎的话都不敢说。
本就是欢客妓女,说个屁的红袖添香,真是……
想当初,她竟还真的一心一意扑在这人身上,夜夜难眠,时时苦楚,觉得他能救她出苦海,是对她真心真意……如今想想,自个儿都觉得泛恶心。
幕三两抿唇,掩下心头厌恶,嗔怪道:“得了吧,我都赎了身是自由民了,想娶我的人晋江城里都摆排不开,谁愿意入你的内宅当妾啊?”她轻笑,见楚源脸色瞬间阴沉不悦,不免暗讨:男人呐……口中却道:“你院里不好混,我可还记得着世子妃一脸鄙夷的模样呢!”
当初她跟楚源如胶似漆那几年,好是真好,世子妃都恨她,还在她被邀进府献舞时,亲自来见过她……人家是贵女,是嫡妻。她是红袖,是名妓,那一刻,面对世子妃的眼神,幕三两真真羞愤难当,恨不得有个地缝儿直钻进去。
就是那会儿,她才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赎身做良,百死不悔的。
“你我相见,提那黄脸婆娘做甚?没得败了兴致。”想起家里母老虎般把他院中打寸草不生的世子妃,楚源不免晦气,连连摇手,并不想提,然见幕三两眼波流转,一脸似笑非笑,就垂头丧气道:“罢罢罢,你今日寻我来到底何事?别说就是想念我……你自己不觉得假?”
“你十三岁跟了我,算是我手底下长起来的,我自是了解你。跟了姚提督,得了个女子做靠山,在没你厌恶的那些事儿,乐不思蜀吧?早把我忘到天边去了吧?”
“没点要紧的事儿,你会想起我?说吧,究竟如何?明说明算,看见往日情份上,能帮的,我自会帮。若帮不了,你也莫怨我。”提起这事儿,楚源收起玩笑态度,沉下面孔,正色起来。
幕三两垂脸儿,轻轻摸了摸茶壶,沉默半晌,突然笑了,“世子爷,今日我寻你来……确如你所说是有事儿,不过不是求你,而是帮你来了。”她朗声,态度著定。
“帮我?”楚源便皱眉,神态疑惑,透着股轻慢。
显然并不觉得幕三两这身份,能帮他什么?
“帮你解决个麻烦,帮你安排个孩子……”幕三两轻声,“顺便,帮你坐稳世子位。”
敬郡王和谦郡王情况自不相同,不是生出一个孩子就断了种,从此宝儿娇儿的护着,失了彻底绝嗣……人家敬郡王挺高产,膝下除世子楚源外,还有五,六个儿子……
其实,有两个是嫡子。
也就是说,楚源有两个同母弟弟,他能坐世子位,不过是因为早出生两年罢了。
尤其,他本身无论文还是武都不算出色,三十来岁还是平平无奇,而他两个嫡出弟弟已经展露头角,楚源的世子位坐的,并不算稳当。
不说摇摇欲坠,最起码,他自己不能彻底放心。
看两个弟弟并几个庶弟,总有种竞争对手的感觉。
“你……帮我?怎么帮?”抬眼瞧向幕三两,楚源终于认真起来。
“谦郡王府最近那点热闹……你知道吧?”幕三两问,没等楚源回答,便道:“他家绝嗣了,想过你儿子承继。”
“过我儿子?我家黄脸婆不会愿意的。”楚源几乎本能的道。
他那老婆世子妃出身并州旺城,地方豪门,别的本事不说,守家护崽子是一顶万,想过继她孩子,让她儿子管别人叫娘,除非是当今皇帝,否则其余人都免谈。
“你不是有三个儿子吗?除了世子妃膝下那俩……不还有个庶子?”幕三两挑眉,“就叫楚导那个,我记得是草茉给你生的,当初你还在我这儿埋怨了好长时间,怎地?那到底是你的种,你还要不认吗?”
“楚导?”提起膝下三子,楚源眉头皱了起来,“三两,我跟那丑妇是怎回事,你还不知道?少提她,想起就犯恶心。”
“你恶心?得了吧,又不是人家扒着你,是你酒醉无德强了人家,人家还恶心不过来呢。”幕三两就嗤笑。
草茉是世子妃院里的洒扫丫鬟,充州本地人,相貌一般,长的膀大腰圆,粗脸黑面,确实是不好看,关键楚源醉酒想无德人家的时候,人家还反抗了,打了他一对儿乌眼青,楚源酒醒,回过神恼怒想处置她的时候,人家还怀孕了……
硬着没办法!
草茉生子难产,留下楚导一命去了,很难说是真难产,还是有意为之了。
就是这件事,让幕三两对楚源彻底绝望,满心的期盼爱慕尽数化成飞灰。
强了那么个难看丫鬟,还让打了,哪怕得了儿子,楚源心里依然郁闷,那段日子真是没少跟幕三两抱怨。他这事本就做的恶心,幕三两厌烦还不及,无奈身份在那儿摆着,还得笑脸奉诚,随声应合,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说说真心话,她哪能放过??
“你这烂事别在跟我说了,讲破大天没你的理!草茉没还魂找你麻烦,都算她怜惜儿子了,你就给句干脆话,愿意不愿意吧?”相处久了,感觉到楚源态度的软化,幕三两亦反应过来她身份的转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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