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郡王府的主子嗯或者说是正经主子并不多。

妾室通房通买卖不算,庶妃朝廷不认,不过自家哄人玩儿所以王府内主子共有谦郡王一个,侧妃按制四人吴氏、王氏、章氏、严氏以及世子妃乔氏和她的女儿小郡主。

不过,说是小郡主,其实不过尊称,那孩子傻傻的连个大名都没有就乔氏娇娇儿的叫着。

至于世子楚琅身边的,自他去后陆陆续续都被乔氏打发了府内能当家做主的就是七个人。

其中吴侧妃和王侧妃都是谦郡王身边老人儿五,六十岁的年纪老成持重,自保自身。章氏三十许人病病歪歪离死不远只有严侧妃是个嫩生生的小姑娘刚刚十九岁。

她是棉南城治下青平县县令的庶女才华平平相貌一般,无论是出身还是条件,莫说是郡王侧妃,就是当妾都有点悬儿,能雀屏中选得四品侧妃之位,靠的就是肚皮……

青平县县令年不过四十,膝下九子七女,而严侧妃的亲姨娘独得其中过半,严侧妃就是她的小女儿。

甚至,连严侧妃的亲姨娘家里都是高产,子嗣丰胜的可怕。

凭着这一点,严侧妃八台大轿进了谦郡王府的门儿,如今不过一年有余,就已有了结果,三个月的肚子还没挺出来,就把辛苦半辈的吴侧妃给挤下来拿到管家权,而且,千不该万不该,她动了乔氏的娇娇儿。

北方是有嗣女招婿承门户的习俗,可她怎么不想想,谦郡王是宗室,承继不承继得有皇家决断,乔氏活成隐形人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她有钱有背景,带着个女儿根本不防碍谁?日后不拘哪个继承郡王爵位,都缺不了她锦衣玉食,甚至,她根本不需要别人供给她锦衣玉食!

人家自己就有!!

不防不碍,带着女儿悠然过活,乔氏就是等熬死谦郡王,从此自在逍遥。谁知严侧妃看着挺正常,一怀了孕就狂妄起来……乔氏觉得她真是错了,她不该默认严侧妃什么都懂,应该在她进府时,就开门见山的说出来才对。

谁晓得这位都混到侧妃位了,还甚事不明白?什么都敢做呢!!

虽然没表现出来,乔氏悔的肠子都快青了,真真恨不得活撕了这愚蠢女人……所以,一步迈进王府大院正堂,正瞧见坐在谦郡王身侧的严侧妃时,乔氏罕见的拉下了脸子。

“儿媳见过父王。”她抿着唇微微斂身,并僵硬的点头,“侧妃好。”

“世子妃快别多礼了,我区区侧妃,哪配得上你燕京贵女的礼?”严侧妃姿色平平,国字脸倒八眉,细眼细唇,勉强算是其貌不扬,认真说有点丑。

靠坐在谦郡王身侧,她摸着还没显怀的肚子,斜眼看乔氏,“不愿意就别装模做样了,这般不情不愿的,我看着都难受。”她冷声一声,讽刺道。

“侧妃这话说真是让儿媳无地自容。”乔氏恭着身咬牙。

她真真不明白到底哪里得罪了严侧妃,这位自进门就跟她不对付,近来怀孕后更像疯狗一样句句刺她?说什么不配、瞧不起的,难不成……就因为那几个无意的眼神?她连难听话都没说过一句!!想想都不成??

有什么不满冲着她来,动她女儿算什么豪杰??乔氏恨的心都在滴血,同时暗暗自戒,下一次,在没有彻底制住、灭杀对方的能耐之前,万万不可随意竖敌,哪怕是个无意的眼神都需小心,毕竟,她身边有一个太过明显的软肋。

“哼!”好像没看见乔氏的示弱,严侧妃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儿。

“乔氏,你昨夜去寻姚提督了?”谦郡王半睁着一双老眼,满面皱纹,对侧妃欺压儿媳妇的场面视若无睹,只是苍老着声音严厉道:“本王不是说过,那丫头丢了就丢了,当老天爷收回去,还找她做甚?”

傻孙女就是天罚,克死儿子不说,还会令皇室蒙羞,害他遭燕京厌弃,当初容她,除了儿媳妇娘家硬,儿子去后,他年纪大了,生怕真绝了嗣,那丫头好歹有他家血脉,傻归傻,好歹还能配种,如今严侧妃怀了,不拘男女,生下来都比个傻子强。

有一就有二,这回开了怀,他说不得还能七子八婿呢。

傻孙女的存在没了意义,谦郡王默许了严侧妃的小动作,在儿媳妇求到当面时,严词拒绝了她,还断了她向外求救的路。没成想她那般大胆,就借着寿宴这些许时机,避人寻到前院,将丑事传出去,寻个什么女娃娃提督帮忙……

真是不像话,还把不把王府的脸面看在眼里了??

谦郡王皱着老眉,一脸的嫌恶不满。

“父王此言差矣,娇儿是皇家血脉,亦是世子膝下唯一的孩子,世子生死辰祭要靠她承担,怎能说丢了就丢了?”乔氏低垂着脸儿,不急不缓的道:“世子是儿媳的夫婿,是您的儿子,哪怕生前不积德,死的不作法,好歹有身份在那儿,总不能让他当孤魂野鬼,连柱香都得不着吧。”

谦郡王既然已经不要脸,乔氏便没什么可顾忌的,句句话刀尖般的厉,当真是哪儿疼戳哪儿。

“我儿,你还敢提我儿?若不是你不贤惠,生了个傻子克死我儿,哪有这等事?”谦郡王被刺的老脸惨白。

“父王,您说我不贤惠,这从何说起?自嫁入王府,我上敬公婆,下教妾室,中敬夫君,府内里里外外一手打理。七出三不去,您说我犯了哪条?”乔氏猛的瞪起眼睛,“我给婆婆守了孝,我为丈夫守了节,若论娇儿……我乔家世代没有那样的孩子!”

“世子爷妾婢成群,外宅无数,烟花柳巷,指不定哪儿招来的毛病,我还说是他害了我娇儿呢。”

“你,你不孝!!”谦郡王气的倒仰,捂着胸口就要倒。

“乔氏,你好生大胆,难道要忤逆公公不成?”严侧妃下意识的躲开,挑起眉毛厉喝。

乔氏便冷笑道:“严氏,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斥责我,你既知道我看不起你,就该老老实实缩着,上前冲什么大头?我是孝媳,我是节妇,我祖父是内阁辅臣,我伯父是宣平候,我父乃翰林院首座,我母为宗室县主,我兄长前科状元,我就是不孝了,我就是忤逆了,你能奈我何?”

“你敢杀了我吗?你敢休了我吗?”她一步一步的逼近,无视谦郡王紫青的老脸和严侧妃惊骇的表情,冷笑道:“你们祈祷吧,我娇娇儿平安归来此事还能商量,若不能……呵呵,看我不闹的天翻地覆!让你谦郡王府名扬天下!!”

她说罢,连头都没回,甩袖就走。

屋里,谦郡王捂着胸膛,大口喘气。

“王,王爷?”严侧妃抱着肚子颤抖,“这,这怎么回事?乔氏她竟然……我,我,妾身该怎么办啊?”这人好像不会放过她的模样!!

明明看着是个软柿子,怎么欺负都不还手,她才会弄那傻子扬威,怎么突然就……

唉呀,严侧妃有点悔不当初。

早知道换个人好了!

“……不,不用怕,她肯当面发散出来,这事儿就有缓。”谦郡王狠狠抽了两口气,脸色慢慢缓合,沉吟半晌,他道:“罢了,你好生护着孩子,莫要在为难她,反正丫头丢了那么多天,就算她找人寻,怕也来不及了,寡妇失女总是痛彻心肺,你身为长辈让让她,不妨碍的。”

“为我生下儿子,你就是大功,我给你请立正妃位。”青筋暴出的手伸过来,他安抚似的拍了拍严侧妃的肩。

“妾,妾知道了,不跟她计较。”严侧妃眼底闪过一丝嫌恶,随既流逝,“只是,若是世子妃不放过妾怎么办?妾也是瞧着小郡主那样子实在污了王府门楣才要送走,并不是拐带,早交待人妥善送个好人家的,只是万没想到会让土匪劫了,好心办坏事罢了。”

“我知道你是好心。”谦郡王便道:“此事交经我,你不用管了,好好养着孩子才是真。”

“……好,好。”严则妃抽了抽鼻子,一张国字脸现出羞涩之态。

谦郡王就忍不住转头,闭上了眼。

乔氏大步流星的冲出屋门,洪嬷嬷一脸惶恐,脚步不措的跟着,两人推开丫鬟,踢走侍卫,旋风般的刮回了婉翠阁。

那通身如洪的气势,沿路途中没有一个不长眼敢拦的。

一步迈进屋门,把丫鬟全打发走,本来满面怒色,好像天崩地裂的乔氏突然站定,“……呼!”长长出了口气,她闭上眼睛,表情变幻,慢慢的,竟恢复了平静。

“姑娘,咱们不是说的好好的,先推塘着吗?怎么……”还怼起来了?洪嬷嬷小心翼翼的问,神色难免惶恐,“这不是什么好人家,咱们候爷在燕京,这天高地远的,嬷嬷的姑娘啊,您不好这么硬的……”

万一出点事儿,远水救不了近火呢!!

“嬷嬷,您放心,我这么撒泼……谦郡王不会真恼的,甚至,他还会因此放心呢。”乔氏回身坐在塌上,腰背笔直,“我个后宅妇人,这多年对娇儿视若掌珠,她一朝被拐,生死不知,我要还冷静自若,恭顺听话,他恐怕就会怀疑我另有后手,图谋大患了!”

“现在我闹一闹,像个泼妇般见谁咬谁,他怕还觉得是黔驴技穷绝望了才这般……你瞧瞧,这一回我作了闹了,骂的他狗血淋头,他不是老实认了,连禁足我都未有吗?”乔氏止不住冷笑,“还是这些年,我因楚琅的事儿太宽容了,才让他们骑到头上。”

“姑娘莫提他,莫提他。”洪嬷嬷揉着额角,一脸瑟缩闪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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