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姚广孝的心情同样十分沉重。因为他要去一个地方,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地方。这个地方有个可怕的名字,叫做“教坊司”。
在教坊司登记造册的女子,命运是极为悲苦的。她们要一生为奴,供那些达官显贵们取乐。她们甚至连民间的风尘女子都不如。在这里,不需要棋琴书画,不需要吟诗作赋,更不需要尊严,被需要的只有肉体。
而今夜,姚广孝要带着尚在襁褓中的方静姝来到这里。从此以后,方静姝要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当她从一个花骨朵长成娇艳的鲜花时,迎接她的只能是狂风骤雨的蹂躏与摧残。想到这里,姚广孝狠狠地咬着压根,几乎就要将牙齿咬碎了。
姚广孝沿着宫墙走着,步子慢极了。他听到的是那些女子们的哀嚎与痛哭,是太监们的鞭打与谩骂。这些都不是幻觉,是他亲耳听到的。不仅是他,抱着方静姝的宫女也听到了,跟着他们的司礼监太监马三宝也听到了。
“姚先生,咱可得快着点儿。主子那边还等着奴才回话呢”马三宝说道。
姚广孝没有说话。他已经走到了门口。守候多时的锦衣卫将大门缓缓打开。
映入姚广孝眼帘的是一个狼藉的院落。女人们有的在洗衣服,有的在地上爬行,爬向一堆撒在地上的米饭,也有些女人已经开始将那些米饭塞在了嘴里,塞的满嘴都是。还有几个女人靠在墙边,目光呆滞。
尽管她们形态各异,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她们散乱的头发是相同的,褴褛的衣服是相同的,身上的鞭伤也是相同的。
除了女人,还有太监。这些太监手持鞭子,来回踱步,看谁不顺眼就上去给她一鞭。在这里,鞭打不是一种刑法,而是一种生存常态。
“姚先生,我求你啊姚先生,求你救救我,我不想待在这儿,求你啊……”一个女人狠狠地拽住姚广孝的裤脚,声嘶力竭地哀求着。血污不可避免地沾惹了上去。
姚广孝望了她一眼,立即闭上眼睛,默念“阿弥陀佛”。也就在这时,一个太监恶狠狠地走了过来。
“叫你放肆!”太监一鞭打下去,那女人的后背现出了一道伤痕,皮肉立即外翻了出来。
女人杀猪般的惨叫,但那太监没有收手的意思,鞭子拾起又落下,狠狠地抽打在那女人的身上。
“住手!”司礼监太监马三宝一声断喝,止住了那太监。
“姚先生在这里,你们谁敢造次?”马三宝目光如炬,厉声质问道。
“奴……奴才不敢。”那太监立即抛下鞭子,躬身退到了一旁。
姚广孝环顾四周,眉头深锁。这一幕凄惨的场景他是想得到的,但真当这幅画面展开在眼前的时候,他的心依然剧烈地震荡了起来。
许久,他只说了一句话:“回去。”
“姚先生,您说什么?”马三宝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咱们回去!”姚广孝转身便走。马三宝愣了片刻,也只好跟着,而那抱着方静姝的宫女也只好跟着马三宝。
教坊司,一个多么可怕的地方啊!
当初生的阳光将南京城照亮时,朱棣已经率领文武百官向天坛出发了。这一天,朱棣雄姿英发,朝气勃勃。他已经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因为他要在今天登基称帝了。
走在队伍最前的是李景隆的三千骑兵,他们骑着高头大马,悬刀佩剑;紧随其后的是纪纲的锦衣卫;再之后便是姚广孝和朱棣的车架了,而他们的后面则是骑着马的文武官员,以及保护他们的卫队。
祭天仪式进行得非常顺利。朱棣的心情也是大好。于是他又去祭拜了太祖朱元璋的皇陵。待到中午时分,大队人马才又折返回宫。
皇宫虽然经历了一场大火,但得到了及时的扑救。这才使得朱棣的即位仪式不那么狼狈。
他在奉天殿接受朝臣的三跪九叩之礼,司礼监太监马三宝朗声宣读了朱棣的即位诏书,正式改元永乐。
即位大典结束时,太阳早已西斜了。朱棣站在自己寝宫的门口,眺望如血的残阳。
“广孝,朕……真的好寂寞。”朱棣目光中的兴奋已经褪去,语气间透露出的是一丝无奈。
姚广孝没有说话,只是陪着他望着夕阳。
“朕原先只知当皇帝的乐趣,今天才感受到了当皇帝的如履薄冰。”朱棣继续感叹着。
“阿弥陀佛。”姚广孝说道:“陛下能体察到这一点,足见陛下是有慧根的。只要陛下真的能仿效汉武帝那样,外逐蒙古,内抚百姓。那大明的江山何愁不稳固呢?”
“不错。”朱棣微微点头,说道:“朕已即皇帝位,就要效仿古代的圣君大赦天下。那些曾与我为敌的人,只要不是罪大恶极,朕都要赦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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