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然坐在堂屋里吃冰碗子,薛家伯母和自家母亲聊得正欢,谁家的姑娘又定了亲用的翠宝斋上好的头面,宫里赏赐下来的锦缎,外头知了一声一声扯长了嗓子叫唤,她听得烦闷,只想家去瞌睡个半盏茶的功夫,可薛家伯母和母亲的嘴里不停,怕是晚上都家去不得,说不定还会在薛家住下。

“娘亲。”沈晏然唤道,“我想出去顽。”

母亲轻轻摇着扇子:“出去作甚,外头热。”

沈晏然扭扭捏捏扯着帕子:“我树荫下头站着。”

母亲皱了皱眉,柔声道:“晏然,你这穿得,可见不得外客呀。”

夏日中午炎热,她只穿了茶白的立领纱衫,蝴蝶飞在两袖和衣摆上,薄薄的纱衫里一抹雨过天晴蓝,系着杏黄的薄纱月华裙,每一褶上都爬了一株常青藤。

薛伯母道:“都是孩子家,穿了纱衫也不妨事的,小孩子听咱们絮叨也烦,就让她出去顽罢。”

母亲微微笑着嗔薛伯母:“就你惯她。”摇着扇子颔首让她出去了。

沈晏然欢欢喜喜出去了,一路走着,想着到书房去,廷玺哥哥说新压了月季的书笺给她,她穿过长长的廊檐,旁边的池子里开着大片大片的荷花,粉粉嫩嫩惹人爱怜,她走到大槐树下的时候站住了。

槐树下站着个人。

她敛衽行礼道:“廷璧哥哥。”十二三岁的小小少年郎背着弓箭负手而立,见她也揖礼道:“晏然妹妹。”

他穿了件豆绿灰鹤啸九霄的贴里,只用用护臂收了一只袖口,另一只护臂拿在手里。额上勒着二指宽的二龙抢珠抹额,身姿挺拔。

他见她只着了立领纱衫,这衣裳是向来见不得外客的,他不禁睫毛颤了颤,问:“晏然妹妹这是上哪儿去?”

沈晏然欢欢喜喜道:“去书房寻玺二哥哥。”

“噢。”薛廷璧声音有些落寞,“我当你是特特来寻我的。”

沈晏然不明所以:“玺二哥哥新做了花笺给我呀,所以我才去寻他的,大哥哥你又没好东西拿给我。”

薛廷璧神情微微一滞,将滑到手边的玉簪又收回了袖笼:“我同你一起去罢。”

到了书房,里头坐着那小郎君青衣儒生打扮,正坐着读书。沈晏然欢欢喜喜唤他道:“玺二哥哥。”

薛廷玺转过身来,也欢喜道:“晏然妹妹。”旋即又看见的薛廷璧,也就高高兴兴叫他:“大哥哥也来了?”

他举起手中的东西,对他道:“你瞧我给晏然妹妹做的花笺。”

薛廷璧微笑道:“好看。”

那时薛家的院子真有趣儿,薛家大哥哥二哥哥都在,三个人一起粘知了钓小鱼儿,一晃眼就到了十四岁。

那日母亲带她上薛家之前,忽的转过脸来问她:“晏然啊,你喜欢薛家哥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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