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宁翊宸起来的时候,是被葛妈妈拖起来的,天完全没有亮的样子,宁翊宸指着天上的星星道:“我不是才刚睡下吗?”葛妈妈一脸无奈,绞了帕子给她擦了脸,满帐子的去给她找滴漏去看时间,可是这鬼地方哪里有滴漏啊,葛妈妈最后只能扯了扯她的耳朵:“姑娘,这都卯初了。”宁翊宸:“哦。”头一点一点的又睡了过去。葛妈妈:“……”
葛妈妈很生气,用冰帕子朝她脸上抹了抹,宁翊宸一个激灵,又醒过来了,葛妈妈看着她,语重心长的道:“姑娘,该更衣上妆了,一会子可不能迟了。”宁翊宸迷迷糊糊:“哦哦,好……”葛妈妈也不管她,只管给她洗脸,等到绞面的时候,宁翊宸终于彻底醒来了
嘶,好疼啊!宁翊宸陡然睁大了眼睛,直觉得脸上发疼,她抬起脸来,呆呆看着葛妈妈:“我怎么觉得整张脸都被绞下来了。”葛妈妈看着她笑了笑,心道,果真姑娘没睡醒的时候最可爱啊……
因了昭军不日便要走,准备有些仓促,宁翊宸身上的衣裳半点花纹也无,但那正朱色的衣衫却是极衬她的,离开齐威侯府前首饰虽也是卖掉了许多,但好歹还是留了些下来,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赤金红宝分外耀眼夺目,累丝芍药轻颤,蕊中吐出三寸长的流苏,不过左右两支,却点缀成了一番倾世容颜,连布衣也显得光彩起来了,一团火似的,耳上点了两颗米珠,小小巧巧,倒也可爱,宁翊宸揽镜自照,笑道:“他们哪儿找的料子?红的曼珠沙一般。”葛妈妈听了,连忙“呸呸”道:“混说些甚么呢?姑娘今日可别乱说话了,仔细今后遭灾!”葛妈妈指头尖点了一下她的脑门儿,宁翊宸一吐舌,道:“阿婴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屋中进来几个女眷说话,并呆呆的宁翊寰,鲜少的几个人,都不过是军中人的亲眷,挨个儿说了些吉祥话,既不成文也不成章的,听起来却也质朴熨帖。
一方石榴红的帕子盖上了头,视线只剩下一线之地,宁翊宸看见了自己的鞋,石榴花蝙蝠舞,金线万字不到头溜了一整圈,端的是极美好的意象,是宁翊寰和葛妈妈连夜赶出来的,密密匝匝都是夜里的心思。当初齐威侯府尽散家仆,落月也嫁人去了,只得葛妈妈一人不愿意走,只笑道自己在军中烧火做饭也是行的,还能照拂着大姑娘二姑娘些,宁翊宸想起,不禁眼眶有些湿。
一路上不长,礼仪从简,不必坐轿,有人拿了红绸牵着她慢慢走,她缓缓走着,想起那天陆冥之浑身是血,地狱修罗似的骇人,眉宇间尽是肃杀之气,眼神却是极温暖的,他问她:“阿婴,你可愿随我走?”她道:“愿的,也不愿的。”三年筹谋,缠绕在血海深仇里的少年心思,从鲜血白骨,大漠扬沙里剥离出来,在二人面前鲜活的跳动起来,每个字都是忍了许久许久才出口,自然,自然是愿的说不愿,倒也只是割舍不下,宣平宣平,终将要离了这个地方,这个旧的生活死去不再,追求涅槃重生的地方。
到底是走得慢,也不过几千步走的像一生那么长,后日就要走了,以后,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终于坐在榻上,感觉到干枣洒在头上,盖头下伸进一杆银角小秤,一下子将盖头挑开来,眼前长身玉立的少年郎,就是她梦里那般的模样,剑眉纤长,斜飞入鬓,凤目微挑,极长的眼线斜开来去,眼睛亮的星子一般,鼻梁高挺,唇红齿白,论五官姑娘家一般的好看,眉宇间却英气勃勃,没哪个少年郎有这般的风采,一身猩红广袖直裾更瞧着人鲜艳夺目,她看见他唇语,他唤:“阿婴。”她笑,当是应了。
生面点心还是要吃的,一群人嬉嬉笑笑的问她:“生不生?”还说了甚么,自己又答了甚么,她不记得了,整个场面梦一般的。
陆冥之出去应付男宾去了,留她一人坐在榻上。她觉得有点饿,梳头绞面化妆换衣就用了许久,一番礼节下来,这会儿已是将近黄昏时分了,葛妈妈看了她一眼,说是去给她煮碗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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