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齐谐裹了伤口,一边喝药一边叨叨:“真苦,要是有蜜饯就好了。”陆冥之一个白眼翻过去:“吃什么蜜饯!姑娘家吃药都没说过要蜜饯。”燕齐谐神色诡秘:“哪个姑娘吃药不要蜜饯?”
阿婴呗,还能是谁,脸上却正色而道:“我妹妹!”
白芷当然不可能的,小姑娘最畏苦,只是当年苦大仇深喝药之时遭娘亲嗔过:“就你矫情喊苦,人家宁家大姑娘怎的就不要蜜饯吃?”白芷不服,只道:“阿婴她小时身子不好,喝惯了药的。”果真往事如烟,当初说话的二人早已不在了。
叹息过后却捕捉到了余下的一丝温暖,还好还好,阿婴还在。等年关过去,她就十二了,白芷若是还在,也该十三了……
不等陆冥之想完,燕齐谐接过话头去:“你家四个小爷我知道的,可是你家几个姑娘啊?这说的是哪个妹妹”陆冥之苦笑道:“七个,两个姐姐五个妹妹。”燕齐谐跟着道:“哎呦喂凑足七仙女儿啊。”
“要不再添你一个,算成八个你家的小爷生的可是个顶个的俊俏,尤其是你,漂亮的跟个姑娘一样。”燕齐谐坏笑。“你可闭嘴罢,还找死是不是!是谁教别人给打成这样,现在躺在这哼哼唧唧嫌药苦的,到底是谁不成啊”陆冥之很想揍他。
是啊,就自己生的像个姑娘似的,所以他才会在十二岁那年逞强开了自家大哥三百石的大弓,虽说伤着了自己,可毕竟是留了名声,陆家军中自此再无不服。
燕齐谐叹气道:“我已经很可以了,我从前可是个书生。”陆冥之疑惑:“嗯?”燕齐谐笑道:“我家老爷子做贾人受够了欺压,整日想的便是让几个子弟读书入仕,天天就孔子云曾子曰的。”他突然想起了甚么极好笑的事情似的,“你知道我那四个哥哥唤作甚么吗”
燕齐谐笑得抖了起来:“燕论语,燕孟子,燕中庸,燕大学”陆冥之一口喷了出来:“这都甚么?”燕齐谐道:“所以啊,我行五,又是个庶子,老爷子不疼嫡母不爱的,才得了个正常名字。”他又冷笑,“我那大哥哥,考到三十岁还是童生。”
他又道:“四郎你生在勋爵之家,又是嫡子,你不知道啊,贾人家庶子日子难过啊。”
“可惜了我娘了,原是个老秀才独养女,死了父亲,叫我家老爷子买了作妾,平日里我连声娘都叫不了,只能喊姨娘,她生我前日梦见我外祖父给她念书,念的是逍遥游,念到齐谐者,志怪者也梦便醒了,是以,我唤作齐谐。”
说到这儿,燕齐谐眼眶有些湿:“可后来,我娘日日受气,也教那我那好嫡母给作践死了。”他抬起眼来道:“四郎你说?这世道有甚么意思自己的娘喊不了娘,读书也不过只能读些四书五经,作两篇胡说的八股,完了入了仕也只能是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漫天的虚假伦理道德,真真有个甚么意思呢”
是啊,有甚么意思呢昏君当道,虚伦理,假道德,漫天的子曰诗云,存天理灭人欲,人欲没灭干净,天理也早也不在了,尽是一出出假仁假义的好戏!若是不同现今这世道抗争下去,还有甚么意思呢!
陆冥之开口唤道:“燕小五,正是这世间道腌臜,咱们才得抗争到底,打尽了魑魅魍魉,世道才当清明太平。”他又道,“赶紧的将你那第二服药喝光了,你这伤,便是治好了左臂也得落下毛病来,怕是双手使剑不大利索了。”
燕齐谐打着哈哈:“管他呢,大不了以后单手使嘛,再不济我读了这么多年书,正经书杂书全看了,当个师爷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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