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大,一眼看不到边,国土之厚,无垠无际。阿离眼前犹浮现出父亲驰骋寒沙的英勇无畏,太祖征战半生,才有今日宣朝一统,在这之中,有多少是父亲的丰功。从南起兵,一路北上,征平安郡,袭夺渝州,险出易河,太祖与陆定山起兵曾有过誓约,说好一起打天下,享太平,而太祖皇帝创业未半却半路崩殂。太宗皇帝继位,与陆定山早有间隙,太祖与太宗乃是一母同胞,弟弟背信弃义,让天下人都看在眼里,嘴上无人敢说,心中都寒凉了一半。绾绾把最后的几块薄荷糕都给了阿离,她似乎很开心,眼中看着这个杂役小伙计满是欣赏的目光。在风月楼绾绾在晚上从不到楼中去,因为娘亲不让,绾绾每天的生活简单的要发霉,晚上只要掌灯后就得睡觉,白天干着些后院的杂活,所以,这样的女孩当然没有什么遥远的想法。当阿离问她是否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时,她单纯的回答竟让阿离都怀疑了自己。吃完了薄荷糕,阿离也不再去风月楼上去,推起卸完酒水的小车就出了风月楼。绾绾在后面叮嘱着说道“阿离,过两天要再来看绾绾。”少年背着身子挥舞衣袖,便出门右拐,进了太长街。太长街,名如其字,是汴京城中最长的一条街道,从北城城门起,可直达南城城门,长度具体有多长无人去真正测量过,中间弯折绕行,要想丈量的话,实则不易,但也不难。南城见北城街道到了南城仍然叫太长街,那些南城的达官老爷们不愿意了,自家门前的街道岂能和北城市井之地的一个名字?于是乎,太长街,到了南城改名长太街,意在要压北城一手,贵人们的心思实在难料。从风月楼出来,时间不近中午,尚且还早,阿离便想着到北城热闹地去逛逛。太长街上的杂戏班是北城一处人群聚集之地,杂戏多是些民间的舞弄手段,比之习武更讲究个特殊,就像阿离正路过看到的高跷翻跟斗,习武之人谁会无事练这种博人眼球的伎俩,也是赶上了武道中落,才有今日这副田地。倒是这种本事在修行者的眼中来看,也不是什么难事,可难就难在那些不通天地气息的普通人身上,要知道修行不是人人都能踏入门道的。宣朝建国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太祖皇帝一直重文轻武,注重以文治天下的政策,许多武将从军中被撵出,虚弱了一大批武将兵权,太宗亦是如此,所以,宣朝习武风气并不洋溢。这杂戏班也都是习武之人为了生存所讨口饭吃,他们仍然我行我素,对宣朝的抑武政策表示着强烈不满,在最热闹的北城杂戏表演,告诉汴京城武才能有功,天下山河,不是靠着修习文书而得来的,算的上是可谓是用尽了手段,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但是画风突变的是杂戏班的表演时间一长,反而喧宾夺主,多数人记住的是一个个让人眼花缭乱的杂术,以及那杂戏中高难度动作的得欢呼喝彩,不免镇呼叫绝。本着反抗重文轻武的愤怒示演,在人们的接纳和捧场中失去了原有的本心,形成了一种自己独特文化,杂戏,便是从此映入了人心中,无人还会再想习武的重要性,时局溃荡,曾经的武力治天下不再被人们所信奉。高跷翻跟斗唤起了人群中高潮,阿离远远的看着高跷上的那人在空中跃起数丈高度,三百六十度的在空中翻转了一圈,然后又准确将高跷踩稳站在原地,,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看着惊心动魄。阿离并不觉得有多难,修行者进入渐微来说,控制身体是其最基本的操作,看似花里胡哨的表演,不过是修行者眼中的小儿科罢了,但表演者都是普通人,身上并没有修行的元气波动,谁人知道为了这一个动作他们付出了多少血汗。围观的人群投钱掷赏,这是对表演者的认可,满地的铜钱和银两飞向了舞台中间,表演之人面露喜色,曾几何时,一名习武的武者也得靠众人的脸色来混饭吃了,世道不公,人心不公啊。阿离的口袋无钱打赏,若是可以的话,他倒是想把自己最爱吃的薄荷糕留上两块,送与表演之人以表心意,不过现在的他就是连口薄荷糕渣都没有剩下,更何况人家也不会稀罕这样的东西。沿着太长街继续向前走,街边上是一条横穿汴京城的汴河,河上有连同左右的木桥,还有一些泛舟的船只,汴河两岸皆是集市,人流量非常之大,每天有数以万计的本地或外地人买卖采购。这便是京城的气息,太长街上的气息,必须承认的是,太祖健朝励治二十余年,其效果非常可观,因太祖年号建隆,御史们称为建隆兴盛,太宗国号太兴,寓意为太平兴隆之延续。阿离顺着集市,观察着买卖者间的口水斗争,将生活哲学展现的淋漓尽致,其实修行又何尝不是一件睚眦必报的事情,不放过任何一点,才能体会所有细节。在太长街的尽头处,就是城中心那座最为碍眼又必须存在的道阁,天井出现在地面上,非常难以解释的,它可以吞噬进入的一切,井中得变化比浩瀚星空更加复杂,以至于井道阁中会有预言征兆。传闻天井中孕育着黑暗力量,天井的口径不断扩大在预示着黑暗的强大,井道阁在太宗登极时预言真正天下之主,会是一位持有黑暗之人。再看看建国宣朝的太祖皇帝,以及太宗皇帝,人们便会呵呵一笑,近百年来,井道阁也并没有让人失望,它预测出的每一件事都没有发生。阿离今日才过午时便回来了,胡乱吃扒些东西,心情也算不错,借着午后清闲的时光,阿离在房间内呼唤起了自己的元气,他本有着上好修行资质,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九岁上岚苍山,十四岁就已破了知微,进了入微境界,别人要用十年完成的事情,他只用了短短五年。要不是经历变故,他的路程将会是一片似锦。少年在自身元气中寻找着那一点参破之道,恐怕连他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次了,从将军府的事情后,他的修行之路就如淤泥堵塞般,难通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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