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己最为熟悉的床上,身旁还有些许人伺候。这粗糙的伺候也就是掐准时辰喂我汤药。昏迷的时候我尝不出这汤药的味道,清醒之后这汤药的滋味可就尝的真真切切了。
我说:这药真苦。
照顾我的小弟子从腰间取出一个干净的布袋,天蓝色的布袋上绣了一朵紫红色的小花,花形像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这花我从未见过,只觉得美丽极了。小弟子从中取出一小块晶银剔透的冰糖直接递到我唇边,我便毫不客气的笑纳了。
小弟子问:甜吗?
我说:甜!
小弟子说:嘿嘿,师哥喜欢就行。
师哥,还真是鲜少有人叫我师哥。我忽然抬头仔细打量起这小家伙,粉状玉琢的小脸上面镶着两颗紫葡萄般的大眼睛,他的瞳孔是浅褐色的,鼻梁挺拔,唇红齿白。
我擦擦口水询问见你面生,以前在谷里不曾见过你,你是哪个部门的啊?
小弟子说:我是前两年才进谷的,进谷后就跟着王医师学医,所以师哥才没怎么见过我吧。
我说:喔,难怪。那你大约也未见过我。
小弟子说:虽未见过,但也有所耳闻。
我招招手,不问也知道谷里八卦自然没有什么好话。起初谷里的人都将我当作怪物,日子久了发现我除了长得怪了一点,身体毛病多一些以外与大家无异。不过因为师父总是将我带在身边的缘故,惹得许多弟子又嫉又妒。
我说:你且好好钻研医术,那个王医师虽然医术高超,但还是缺那么一点,你看这么多年也没治好我的病。
小弟子说:师哥的病确实棘手。
我说:我已经不指望王老头了,这都多少年了,屁都没放一个。但愿你这小家伙能青出于蓝。
小弟子低头耷脑,不敢多言。我的病就是一个烫手山芋,炽热到可以灼伤别人,王医师原本可是朝廷御医,因为某些少儿不宜的原因被赶出了长安,但技术还是响当当的。小时候我怀疑过王医师是一个草包,于是他向我证明了我才是一个有眼无珠的草包。当我意识到王医师已经是顶级大夫的时候,也大约明了这世上已无人可以医治我。
我说我叫江山,你叫什么名字?
小弟子说:去病。
我说:去病?这算个什么名字。
小弟子说:去病是入谷后王医师赐的,我本来叫…叫…叶小双。
我在床上笑得翻来滚去。其实我没有什么资格取笑小双的名字,小双虽然俗了点,但是名字俗的人容易长命百岁。偏偏我爹给我起了一个气吞山河的名字,可惜我命薄压不住。如果我爹当时给我取名江麻子,江小二或许我就没这么多灾多难了。
小弟子羞得面若桃红。
我说:哈哈哈哈,我以后是叫你去病呢,还是小双呢?
小弟子说:师哥想喊什么便喊什么。
我说:去病,去病好听些。
去病比我小整整六岁,家境贫寒,但人机灵好学,长的也是疏眉秀目。等到师父来看我的那一日,我与去病已经很熟络了。师父惊叹我的社交能力,他说去病是绝情谷最腼腆的孩子,就连师父本尊与他也只能说上一两句话。而我只用了短短数日便让去病在我面前滔滔不绝。
我觉得去病可能觉得我有病,他刚好又是大夫,所以对我关心备至。
过了一个月,我已经暂且恢复健康,吃得下睡得着。然后像一只发疯的猴子,从一棵树上晃荡到另一棵树上。绝情谷的人早就习惯了我这种奇异的行为,只有一些刚进谷的弟子眼巴巴的蹲在树下观望,这其中就有去病。
我高兴的在树上大喊:我学会了,我学会了。
去病仰着头说:师哥好厉害。
师父说:为师记得你十岁的时候就学了轻功一段,如今才算真正悟透这第一段。
我轻唾一口口水在手掌心,习惯性的整理了下发型,接着尽情展开双臂,从十几米高的树干上纵身一跃。
我得意洋洋的凑到师父面前。
我说:以前我是没有认真学,现在可不一样了,明日我还要学习二段。
师父说:但愿你能一口气学六段。
我说:那是自然。
我将手心里紧攥着的枣子递到师父面前,一脸期待的望着他。师父接过枣子,在我的衣袖上擦了擦,接着将枣子塞进嘴里咬了一大口。
我摆出一副谄媚的表情,眼睁睁的看着一颗枣子的生命终结在了师父的唇齿之下。
我问:好吃吗?
师父说:一颗枣子,你想换什么,衣食还是玩乐?
我说:都不是。
师父说:既然都不是,那就回屋里好好读书去吧。
我说:师父……我想出谷一趟。
师父说:出谷做什么。
我说:我想去救小峰峰。
师父说:就凭你?
我说:不然师父同我一起去?如果师父亲自去的话,一定能,一定能救出小峰峰。
师父说:你的刀落入别人之手,又岂有为师替你讨要回来的道理,是你技不如人,刀自当拱手相让。
我说:小峰峰不是刀,他是人,是我的朋友。
师父说:不管如何他都是因为你受难,你理应自己去救他,但现在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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