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廷紧跟着吹了灯躺下。

这张榻旧且窄。

一个人睡着还好两个人便有些挤了。

他身高腿长,只能侧卧。

栖迟背对着他似窝在了他怀里。

帐外还有隐约的灯火亮时不时还有走过夜巡的守军。

她一时睡不着想着刚见过他身上的伤,问:“你身上还有哪些伤?”

“我以为你早瞧遍了。”他声响在她头顶,听来又低又沉。

黑暗隐藏了她脸上的微红她轻声说:“没顾上看。”

他似是笑了一声。

栖迟很少听见他笑还有些意外。

紧接着听见他说:“一处飞箭伤,两处刀伤还有一道在腹侧。”

她接话:“还有你脖上的。”

他顿一下:“嗯。”

“就这样?”她以为他会说详细的。

伏廷回忆起那些伤都没多大印象了。

只记得飞箭尖头带钩取时要先入三寸退出那钩角,压住血肉,再反拔出来刀入三寸皮肉外翻。

但这些要在她面前说出来便像是一个男人在女人面前炫耀自己有多威武一样,还有可能会吓着她。

他又嗯一声:“没了。”

栖迟不语了。

男人的身体紧贴着她的,她的背靠着他坚实的胸膛,他甚至一条腿都要压在她身上。

比这更亲密的都经历过了,最近时他们简直连在一起不分彼此。

可眼下只是这样她竟也能面红耳赤。

她收了神不想了,闭上眼。

因在军中,伏廷起得比平常更早。

外面日夜巡守,脚步声不断。

他睁了眼,先看见胸前紧靠的女人。

她睡得安分,这一个姿势几乎一夜没变过,他也像是自后拥着她睡了一整夜。

伏廷一手撑在榻上,无声坐起,看着她的侧脸,散在榻上的青丝,伸手摸了一缕,在指间捻了一下,又放下。

这样,忽然叫他觉得有种前所未有的亲昵。

下了榻,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他便干脆利落地穿戴好了,出了帐门。

一个近卫端着水过来,臂搭布巾。

只在帐外,天还没亮透,仍有凉风,他却已习惯了,挽起袖,抄着冷水洗漱。

拿起小刀刮着下巴时,远处操练声已起。

他手停一下,说了句:“叫他们声小些。”

近卫称是。

“三哥。”

伏廷放下小刀,抹了下下巴,转过头。

罗小义领着仆固京过来了,后面跟着仆固辛云。

“大都护,近来在府上叨扰够了,又来军中叨扰,实在心中有愧。”仆固京见礼道。

仆固辛云跟着他垂下头行礼。

伏廷说:“既如此,料想仆固部也诸事繁忙,你们差不多也该回了。”

罗小义闻言一愣,诧异地看了眼他三哥。

仆固部是有功之部,他三哥一向是很礼待的,还是头一回说这种逐客般的话。

仆固京似也有心要走了,接话说:“大都护说的是,是该回了。”

仆固辛云悄悄抬了下头,看了眼伏廷。

罗小义笑着开口,权当圆场:“下次再来,料想各部中都有新景象了,眼下的确是太忙碌了些。”

仆固辛云忽而小声开口说:“下次再轮到我们仆固部来,至少也得两三年后了。”

“那你就是大姑娘了。”罗小义打趣,顺嘴说了句:“三哥你说是不是?”

伏廷点头:“到时候便可寻个仆固部的勇士了。”

罗小义笑出声来,连仆固京都笑了,一面看了看孙女。

仆固辛云低头无言。

伏廷束着袖口,冲他们一颔首:“军中还有操练,就这样吧。”

说完转身走了。

罗小义这才追上去,小声问:“三哥,我可是听错了?你方才是在逐客不成?”

“不用废话。”

伏廷眼不拙,昨天那马坠的及时,他不是没数。

一个本就没留心过的小姑娘,在他眼里连熟人都算不上,更谈不上计较,只是不喜这种小把戏,早些回去就算了。

也免得再叫李栖迟觉得不好打发。

……

栖迟被新露伺候着梳妆完毕,用了一碗小米淡粥。

外面已是日上三竿。

渐渐人声吵了起来,似有行马声。

她捏着帕子拭了拭唇,起身正要出去,迎面撞见伏廷走了进来。

“仆固部的人要走了。”他说。

栖迟意外:“这么快?”

朝外面看了一眼,果然是仆固部的人在牵马。

她心说莫非是昨日一番话说重了,叫人家小姑娘难受了不成。

来者是客,要走了,也不能没有表示。

她说:“那便送送他们吧。”

伏廷已安排好了,拿了马鞭在手里说:“他们自军中走,要走一段近道,路不好走,你就不用去了。”

栖迟想了想:“那我骑马与你一道去。”

伏廷看她一眼,走出去,吩咐一句:“牵匹马来。”

新露闻言,立即去为家主取了披风来。

栖迟披在身上,边系边出了帐门。

仆固部轻装简从来的,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很快就收拾好了。

军中出了一队兵护送。

一行人上了马背,整装待发,忽见大帐方向,大都护和夫人一前一后骑着马过来了。

仆固京连忙调转马头来道谢:“怎敢有劳大都护和夫人亲自来送行。”

伏廷说:“无妨,走吧。”

栖迟跟着他,不疾不徐,看见队伍里的仆固辛云。

小姑娘穿着云纹胡衣,头发绑成一束,坐在马上,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下的马,似乎没想到她会骑马,随即就转过头去了。

出了军营,一路无话。

直到上了山道,道路难行,众人走成了细细的一列,才彼此有了话语。

栖迟看那窄道,羊肠一般,不过只一段,过去便是坦途。

再左右看一眼,的确要比走官道省了一大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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