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这几句写的是:

水净烟闲不染尘,

小山斜卧几枝春。

夜寒香惹一溪云,

粉淡朱轻妆末了。

他眼珠一转,知道这词牌是“浣溪沙”他因为喜欢文学,所以古代诗词背了不少,特别喜欢苏轼,苏轼写了很多也是以浣溪沙为词牌的诗词。

只略一沉吟,便想起了好几首,其中有一些韵脚跟这首不一样,但很快他便锁定了一个韵脚相同的浣溪沙,是写一个少女在春天里荡秋千的可爱形象。

若是把最后两句填进这一首去,到也算得上贴切。因为前面也写了春色,写了少女淡妆。此刻他来不及细想,要让他自己去想,那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还是照搬现成的为好,于是便提笔,把苏轼的这首浣溪沙春情后面的两句加了上去。写的是:

红窗睡重不闻莺,

困人天气近清明。

卓然实际上并不觉得这两句诗有多么了不起,而这两句实际上也没有像苏轼其他的诗词名篇那样流传广泛,但是毕竟是出自大家之手,一看这气度就是不同。写的是少女睡到红日当窗,莺啼户外,依旧沉睡不醒的样子,惟妙惟肖。后面还说了,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已经到了清明这种让人犯困的时间,这也就与现在的时间对上号了。

卓然写完这两句,将狼毫笔搁在了砚台之上,拱手道:“献丑了。”

黑脸书生等几人面面相觑,瞧着卓然。

黑脸书生皱了皱眉道:“县尉老爷,你的文采也不过如此嘛,虽然这两句着实不俗,却还没有到惊世骇俗的程度,何至于让人对你如此痴迷呢?”

卓然不由心头一动,问道:“谁对我如此痴迷?”

黑脸书生似乎发觉说漏嘴了,忙掩饰地笑了笑说:“当然是武德县老爷辖下的书生们,听说对老爷的文采都格外的推崇。本来这次我们到武德县来,其中一个目的便是想找机会拜会县尉老爷。没想到今日碰巧在酒楼之上遇到了,原想讨一副老爷的墨宝回去瞻仰,可是今日见到老爷提的这两句词,的确没有达到让我们眼睛一亮的程度。”

卓然哦了一声说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不敢当,学生姓萧,名叫萧在望网。”

卓然点头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即便是诗词大家,也并不是每一句都光彩夺目。更何况还不是什么诗词大家,这酒后涂鸦,不入各位法眼,徒博众一笑而已。”

说罢转身往座位走,这时,忽然听到一直呆呆望着那两句诗的苏洵冒了一句:“谁说这两句诗写的不好?是谁说的?”

这冷不丁冒出来的话,把几个人都吓了一跳。特别是那萧在望,打量了一下苏洵道:“在下没有说不好,只是说不够精彩,有点辜负了盛名。毕竟在下听说卓县尉的诗才,那可是让人赞不绝口的。”

苏洵说道:“这两句诗我就觉得极好,比你前面这乱七八糟的四句诗强上百倍,你居然还敢说不好,有本事你把它写完了,别让别人来帮你续呀。”

黑脸书生见苏洵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由笑了说道:“兄台不必着急,不就是个文字游戏嘛。”

一旁的白面书生道:“萧兄此言差矣,诗词之道,虽然科举取士不以此为据。但却最能展示才华,如何能小觑呢?今日有缘,你们二位共续一首词。要不两位各写一首词,以文交友,切磋一下,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另一位锦袍公子立刻抚掌大笑说道:“好好好,这个主意好,要不这么着。咱们赌个彩头,两坛花雕酒!钱由我们几人出。胜者,两坛花雕酒,败者一坛。都有份。两位意向如何?”

黑面书生眉毛一扬,朝着卓然说道:“我是没问题,我白衣布丁一个,县尉老爷是官场中人,又是进士出身,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我输得起,就不知县尉老爷是否输得起?也不知道县尉老爷是否肯赏脸?”

卓然一听,眼睛不由眯成一条缝,瞧着对方缓缓道:“原来这位兄台是故意来找我切磋的,不知是也不是?”

黑脸书生缓缓点头说道:“既然你已经猜到了,我就不瞒着你。没错,有人托我给你送样东西来,并且我也听到有人把你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说你的文采举世无双,当世英豪无人能出其右。我说实话也喜欢填词作曲,闲暇写写诗词歌赋,自诩还是眼界颇高,听他这么说,自然是很好奇,所以主动请缨,替他把东西给你送来,顺便想讨一副墨宝。只不过若是刚才那样的诗句,本人努力一下或许也能写得出来,倒不必不必千里迢迢来找县尉求了,呵呵。”

卓然马上插话问道:“千里迢迢,你们从哪里来呀?这么老远来找我切磋文采,并替人送东西,这人应该是我的故交吧。却不知是哪一位这么牵挂在下,千里也要送来东西?”

萧在望走回座位,在自己椅背挂着的一个包裹上拍了拍说道:“东西就在这,是谁给你的看了就知道,里面有一封信。不过,如果大人这次写的诗词甚至都不能让我这个门外汉感到敬仰,那这包东西不给你也罢。因为在我看来,你还不值得她如此倾心。”

卓然剑眉一挑:“哦?难道托阁下送东西来的,是位年轻女子不成?”

“你不用着急,你有本事赢了我,写出一手让我赞叹的诗词,那这个东西就交给你,你看了自然会知道。否则我就把东西带回去,并劝告东西的主人,你不过是沽名钓誉之人,不值得如此。你们也就没有缘分,那你也就不需要知道她是谁了。”

一旁的苏洵赶紧说道:“这似乎不公平,如果说县尉大人这诗词做得极好,偏偏你说不好,那岂不是永远赢不了吗?”

“我还不是如此卑鄙之人。不过为了公平起见,这样吧,就由在坐的诸位帮忙做个证人,若是在座的人一大半都赞许这首诗词的确不错。那我就认了,东西便交给你,否则就只能说你输了。”

卓然笑了笑说:“咱们俩切磋,若是我侥幸赢了,你要付出什么样的彩头呢?不能够我输了拿不了东西,我赢了你却没有任何损失呀。”

萧在望点点头说:“这话倒也在理,好吧,那咱们就赌个彩头。”

一伸手说道:“把我的盘缠拿来。”

旁边一个书生赶紧从一个背包中取出沉甸甸的一包东西放在他手里。他将这包东西打开之后,众人都惊呆了,里面竟然是一锭锭黄灿灿的金子。

萧在望说:“这里有黄金五十两,你若赢了,全部归你。”

卓然哈哈大笑说道:“填诗作赋,不过是切磋而已,何至于下如此重注?再者说了,我要输了,可没有五十两黄金给你啊。我只是得不到的东西而已,对我实际上没有什么损失。”

萧在望冷笑道:“你当然有,你会失去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女人,所以你若输了,我需要你在这封信的背面写上几个字,告诉她,你已经娶妻纳妾,不会再娶其他人,让她死心这就行了。”

卓然皱了皱眉说道:“你未必也太狠心了吧,想让我挥剑斩情丝。”

“谈不上,你甚至都还不知道她是谁,长什么样。斩什么情思。是否愿意?痛快点。当然,你也完全可以召集手下把我抓了,把这把东西抢走。我在你地头上,你强抢豪夺,我也无话可说。”

卓然冷笑说道:“你也太小瞧我了。”

“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你赢了,这包金子就归你,我听说你们家并不富裕,我觉得这包金子可以大大改观你们家的情况,从此咸鱼翻身,过上好日子,所以你得加把劲,别让一场富贵煮熟的鸭子飞了。”

黑脸书生这话很让人不舒服,卓然皱眉冷声道:“清贫做官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也不需要你的几两黄金来咸鱼翻身,我有的是办法可以让我家人过得越来越好。因此你还是换个赌注吧。”

苏洵一挑大拇指道:“有骨气,卓大人说的好!”说罢扭头望向萧在望,“不要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能为所欲为,比你钱多的人有的是。你以为堂堂县尉会在乎你这点破钱吗?这样吧,你要是输了便跪下磕头,拜县尉老爷为师。你能拜堂堂县尉大人为师是你的造化。如何?”

没等萧在望说话,卓然已经摆手道:“我不想收这样的人为学生。”

萧在望哈哈大笑:“听县尉大人的口气,好像已经赢定了似的。”

卓然想,自己肚子里背了无数遍的流传千古的名篇,随便挑一首都足以惊世骇俗,要想赢下这场比赛还是很有把握的,更何况自己输了只不过是拿不到那东西而已。既然那个人千里迢迢派他送东西来,就算他拿回去,那人若真想把东西给自己,会托别人送来的。

所以卓然稳操胜券,当然不在乎。当下道:“不管输赢,你还是换个赌资吧。”

萧在望道:“既然你视钱财如粪土,那好,我就换一个。要不这样吧,你说个赌注,只要我能接受都可以。只不过你要想让我认输,你的诗词要着实有分量才行。如果仅仅是让这些人阿谀奉承,以你县尉大人的权势固然可以做到,那时我固然可以认输,但心中却未必就肯服气。因此你须得让我心服口服才算本事。”

眼见对方如此张扬,而且似乎对自己颇有成见,卓然心里也有气,便想挫挫对方锐气,于是眉毛一挑说道:“既然这样,那就赌你穿的贴身衣服,当场脱来。”

此言一出,酒楼众人顿时哈哈大笑。

卓然这赌注其实就是要让对方当众脱光衣服丢丑。

苏洵大笑着挑着大拇指道:“高!县尉这主意实在是高!没错,他不是很拽吗,把衣服脱了让我们瞧瞧到底有啥本钱。”

周围的人笑得更响亮了。几个没出阁的大姑娘羞红了脸,啐道:“不害臊!”倒是几个小媳妇嘻嘻哈哈的低声议论,说是这黑脸书生看着虽然文质彬彬,但身材很魁梧,想必脱了长袍一定很有看头,一边说一边痴痴的笑。

萧在望整个气昏了头,想也不想,道:“行,你若赢了我,我便把贴身衣服脱了给你。”

一旁书生忙急声说道:“少爷,您这衣服……”

萧在望怒道:“闭嘴!”

那书生赶紧往后退了两步,不敢再说。

卓然淡淡一笑说道:“看来你们几个并不是上楼来以文会友切磋诗词的,他们几个更像是你的跟班吧?在我们面前演这出戏,还真是费了劲。”

黑脸书生咬牙切齿道:“闲话少说,开始吧,以何为题?”

卓然眼珠一转,对苏洵道:“苏老伯锦绣文章天下闻名,何不出个题?”

一旁白面书生忙道:“不好不好,他是你的人,他自然知道你擅长什么题材。若不是我们少爷擅长的,我们岂不是亏了。”

苏洵眼睛一瞪:“我苏某人岂是那种人,自然会是公平的。”

卓然摆手道:“既然你们不相信我们的人,那好吧,你来出题,选一个你擅长的。”

卓然想了想,自己脑海中记得诗词着实不少,就不相信找不到一个应景的。不过他为了以防万一,又加了一句:“出的题必须是常见的,不要出一些生僻古怪的题目,我可没工夫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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